斯巴達是沒有自己的生日的,或者說,在他來到辛勤家里之前,并沒有人關注像他這般的流浪貓,自然也不會有人留意這只貓咪是何時何地降落在這個星球之上。
斯巴達來到辛勤家時,已經是只成年貓。貓在成年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形體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因此并不好估摸年紀。辛勤只模糊地知道,斯巴達大約出生在冬季。這只大約在冬季的小貍花,在辛勤的堅持下,終于擁有了自己的生日:他和辛勤相遇的日子,一個碧天如水,金風玉露的秋日。這樣的日子很不錯,適合貼秋膘。
當斯巴達在辛勤家過完第二個生日之后,它已從一只略顯骨感的社會大佬貓突變成一只膘肥體圓的財主貓,再也不見往日流浪漂泊時凄慘的模樣,成為名副其實的大餅餅。
辛勤心下感嘆著,時光走得真快,歲月是一把貓糧。他窩在沙發里,一邊漫不經心地劃著手機,一邊盯著四下跳躥的餅餅。餅餅今天得到一份新玩具:一只用毛線球扎成的發條老鼠。發條老鼠的玩法相當簡單,辛勤只示范了一次,餅餅就記住了。他只需要用爪子輕輕勾一勾,發條老鼠就會像是被開水潑了一般,瘋狂地逃竄起來。而餅餅則繃緊四肢的肌肉,裝模作樣地跟在后頭,攆著老鼠追。
咻咻——
發條老鼠速度太快又不會拐彎,直直地沖到墻角。餅餅兇巴巴地跟著撲過去,四腳打滑,沒剎穩,腦袋先于爪子著地,屁.股騰空,一個一百八十度的甩臀。
完美的弧度。
咚——
斯巴達整只貓變成一張貓餅,四腳朝天砸在墻上。他有些達蒙圈了,用力眨了眨眼睛。
辛勤忍不住笑出聲來。
從下往上看,咪嗚整只人都是倒立的,看起來傻極了呢。過了好一會兒,斯巴達才后腿往前蹬,將自己從墻上撕下來。他甩甩腦袋,搖搖晃晃地踩了幾步,忽然回過神來,調轉身體,怒氣沖沖地飛撲過來,一把栽進辛勤的懷里。
咪嗚咪嗚——
他發出委屈的輕叫聲,張開嘴,像是惱羞成怒,一把咬住辛勤的衣角,憤怒地咬緊牙關甩了甩。辛勤的衣服瞬間多出兩顆米粒大小的破洞。
辛勤伸手,輕輕揉了揉斯巴達的圓腦袋,道:“淘氣,疼了吧?”
斯巴達松開嘴,用臉頰蹭了蹭辛勤的手掌心,呼嚕呼嚕地不知在說些什么。
“好,我給揉揉。”辛勤笑了笑,道:“傻貓。”
不呢——
斯巴達嘟著嘴,壓低嗓音,發出類似于人話的詞句,聽起來像是在大聲反駁辛勤的話。
在說什么呢?辛勤捏了捏斯巴達肉呼呼的腮幫子,心想,真可惜,這樣的傻模樣只有我知道。
他突發奇想,想給斯巴達做一份觀察日記,記錄他的言行舉止。等斯巴達過下一個生日時再拿出來看,一定相當有紀念意義。
哦聽聽,觀察日記這個詞匯多么高端,如果斯巴達能聽懂人話,估計會雙腿站立,歡快地鼓掌叫好。世界上似乎還沒有哪只人類曾經給貓咪做過行為觀察日記呢。
只可惜,斯巴達是一只貓,一只看起來無憂無慮什么也不懂的傻貓。
斯巴達撅著屁股,蹬著后肢,努力將自己的腦袋埋進辛勤的臂彎里。辛勤伸手摸了一把他那毛絨絨的屁股,估摸著斯巴達似乎又長肉了。
“胖了。”辛勤下意識說道。
木有——
斯巴達咧咧著,斗氣似的張嘴咬住辛勤的手背。他沒有用力,尖尖的牙齒卡在辛勤的皮肉上,有種酸酸麻麻的奇妙感覺。
等等,斯巴達真地只是一只貓嗎?辛勤盯著在他懷里拱來拱去的毛球,忽然懷疑起來。
其實,已經有很多跡象表明,他的貓咪其實并不是一只單純的貓咪。比如,當他這樣說斯巴達是只傻貓或者胖貓時,有很大概率會獲得對方的報復式的撒嬌。
辛勤想了想,兩手抓住斯巴達的前爪,將他從腰上托起來,后腿站立,和自己平視。斯巴達瞪圓了眼珠子,不解地看著辛勤。
辛勤一字一句地說道:“餅餅是只傻貓。”
斯巴達一動不動地站著,安靜地盯著辛勤,歪了歪頭,似乎正在努力分辨他說的話。
辛勤放慢速度,又重復了一遍。
斯巴達抖了抖胡子,咧嘴發出嗡嗡的一聲“不”,扭動腰肢,不再樂意配合辛勤的動作,顯然是生氣了。
辛勤抓穩他沒松手,又道:“可是傻乎乎的真可愛。”
斯巴達聞言,很快就停下掙扎的動作,仰著脖子,喵嗚喵嗚地叫了兩聲,甚至還輕輕點了點尾巴尖。那是他感到開心的標志動作。
辛勤怔楞之間,斯巴達從他的手掌之間抽身出來,踩著辛勤的大腿轉了兩圈,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仰面朝天躺下,將自己完美地鑲嵌在辛勤的懷里,連尾巴都剛剛好好地放置在兩腿之間,一絲縫隙也無。
抖了抖尾巴尖兒,斯巴達愜意地瞇上眼睛。
辛勤低頭,小聲念了一句“傻貓”。
斯巴達用力甩了甩耳朵尖,倏地睜開眼,抬起前爪,毫不客氣地拍了辛勤一巴掌。掌心的肉墊涼涼的,并不疼。
辛勤暗道,果然如此。他很早以前就有所察覺,只不過今天更加清晰地確定,斯巴達是一只不太普通的貓,他也許真的聽得懂人話。
然而,聽得懂人話的貓咪是真實存在的嗎?
存疑。
辛勤偷偷地準備好一個特制的筆記本,在扉頁上寫著辛勤日記四個字,用來掩人……掩貓耳目。然后,他趁著斯巴達在客廳里打盹兒,小心翼翼地將筆記本帶上樓,藏在書房里,放在一個上了鎖的抽屜內,墊在護照等證件包的下頭。
辛勤鬼鬼祟祟地做完這一切,又覺得有些好笑。且不說斯巴達是不是真地能聽懂人話,就算他是一只聰明絕頂的貓,大概也絕無可能會看懂人類的文字。只是,當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心里也用上了不太確定的語氣詞,也許在他的心里,始終存在著一方異想天開之地,幻想著一只擁有人類智慧與知識的貍花貓,從天而降,變成他身邊的大餅餅。
貓咪能夠聽懂人類的話有什么好處呢?辛勤想了想又想。也許只是因為得知這世界上,還是有這樣一只小生靈,能夠貼著你的胸口,懂你所言,知你所想,光是這樣的想法就能夠為人帶去足夠的溫暖,就像是永夜之中開出的星辰,微小而奪目。這與人和人之間的交流不同相同。斯巴達不是人,全然依偎著你,卻又并不完全屬于你。神秘卻迷人,平等而獨立。
這個想法令辛勤著迷。他決定對斯巴達進行深入觀察。
觀察研究需要有課題和參考對象。辛勤最近在粉絲的推薦下,下載并注冊了時下最流行的小視頻軟件“喵咕咕”。喵咕咕作為目前最大的在線寵物視頻社區,聚集了不少萌寵阿婆主。喵咕咕經常會發起挑戰話題,寵物主人們可以帶著自家寶貝應戰。這些寵物挑戰題也許可以成為不錯的觀察課題。
辛勤對“喵咕咕”上的挑戰話題進行嚴格篩選,剔除了大部分有可能會傷害到斯巴達的挑戰,比如化妝和貓咪舞蹈等。他挑來選去,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翻開萌寵小視頻,直到頭昏眼花,兩眼酸澀。他有些失落,居然一無所獲。原因無他,這些挑戰題目對于斯巴達而言,實在是太簡單了,有如王者和青銅的差距1。不知是否戴著厚重的濾鏡,辛勤只覺得,斯巴達再可愛不過,放眼全網,再也沒有比他更聰明古怪的小貓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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