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心吊膽, 眼睜睜看著兒子乖順被那青年抱在臂彎中,腳底下險些不穩。
自當時容菡羞坐上馬車,陸菡枂心裏頭便一直半吊著。
李霽見她食不下咽, 特地問她為何不留人下來。陸菡枂狠打他一下, 難得對夫婿發火。
若是那個人找來了他們可有好果子吃?
無論旁人如何勸,陸菡枂打心眼地憎惡那廝。
只不過才幾日, 自己這說話含含糊糊的兒子竟然同他相熟了。還叫這般順溜地起姨父來,陸菡枂膈應地心嘔。
順兒頭上沖天辮晃蕩,十分喜歡這位姨夫的懷抱。雖聽見了母親的話, 卻不想遵循, 反而抓住聞衍璋衣襟, 抬臉, 葡萄眼水潤潤的:
“姨夫。”
順著被拉扯的那股子勁頭,聞衍璋向上抬一抬順兒的屁股。他今日特意穿了件松散的長衫,衣襟略略層迭, 正好方便幼兒抓握。
低頭垂目打量眼孩子, 順兒害羞一扭頭, 將螞蚱扔了,咬起指頭來。
不算好的相遇, 幸得稚兒感受不多。聞衍璋目光方才投去陸菡枂那。一覽無余她自頭到腳的慌張懼怕,似有若無微笑。輕拍一拍順兒抓自個衣襟的手, 道:
“順兒, 松開。”
這聲音較尋常更清透, 也更低沈。如一汪娓娓道來的溪流。
順兒的嘴巴于是鼓了起來, 依依不舍, 卻聽話地松開手。陸菡枂瞠目結舌,她最恨的這廝卻已過來, 抬手把肉墩的兒子置放到她懷裏。
陸菡枂下意識想出聲,可這話都到舌尖了,瞧著他逐漸放大在眼跟前的臉硬是吐不出。哪怕聞衍璋此時低眉順目,臉上都是隨和。
她繃著渾身皮肉,干干巴巴伸手。聞衍璋長密睫羽下漫過一絲輕蔑,唇角的笑意卻不歇。緩緩將這惹人嫌的稚兒放入他娘親懷中,便自覺后退三尺,兩手拘于袖下。淺淺凝睇她。
順兒以為小姨夫在看自己,高興地沖他咧嘴笑。眼珠子咕嚕嚕轉。神態莫名有些像琢磨壞心思時的…菡羞。
聞衍璋眸子微閃,淺道:
“姨姐,又見。”
陸菡枂一楞:
“大人說笑。”她強行挺胸抬頭,抱著孩子的手不住輕抖,一聽這嗓音便想到關于面前這暴君的諸多殘獰之舉。
胸腔裏的肉不聽話的橫跳,陸菡枂暗暗擰了順兒屁股一回,又去懵懂的麒兒身前擋著。緊迫地四下張望,期盼來個人解難。
然這裏在山頭,特地建造的小院,平常除了幾個親人便鮮少有人上來。家中除了她今日都去做活了,誰也指望不上。
話說回來,聞衍璋則與菡羞一直住在太守府裏主持大局,和樓毅等人周旋。菡羞說是回去問,可那天走后就沒來回話。忙得很。陸菡枂忙著打掃新家,也沒下去找妹妹。
她眼眸往邊上撇,不敢與聞衍璋有一絲一毫的眼神交匯。
那點子心思逃不過他的眼。
聞衍璋耐心地等了陸菡枂逐漸無望,直到順兒好奇地在他們之間來回望,聞衍璋方施施然啟唇:
“姨姐當知道我為何而來。”
陸菡枂登時提一口氣,匆忙把順兒和麒兒轟遠了些。
“大人說話我不明白。”
青年彎眸,“都是一家人,何以這般喚我。”
她心裏頭悶疼,顫著膽子抬眼瞧他,見那人似笑非笑,好一個不陰不陽的樣,立即又把眼皮子耷下。
“民女不敢,大人折煞了。”
…怕成這般,卻還水土不進。
聞衍璋兩手不緊不慢交叉,驀地心覺這個姨姐和犟起來的陸菡羞是有些相似的。
只不過如今的陸菡羞不討他嫌,還有些可愛。這個姨姐卻不是。
他斂去眼底那點來之不易的和善,淡淡道:
“姨姐以為,今日我是來同你商討的?”
這態度似乎突然就變得極微妙。陸菡枂眼一鼓,結結巴巴: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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