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玉將熱水擰開，走到淋浴下面，把自己的整個身體淹沒進了熱水之中。

眼前蒙上一層朦朧的水霧，他垂著眼睫，在熱水中低低地喘息著。黏稠的精液被水流卷裹著流向他的腳踝，在足尖融化成一灘乳白色的穢液，被沖進角落中的地漏。他失神地站在那兒，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五味陳雜。

他弄不明白汪明澤的意思是什么。又或者，他理智上可以分辨清楚，卻在情感上難以分辨——明明對方可以放手不管，畢竟自己確實欺騙了他，而之后的事情也與對方無關(guān)。但是汪明澤還是插了手進來，說他的地位保住了，而要求卻僅僅只是在自己的監(jiān)管下，生下屬于對方的那個孩子。

明明他可以不用幫忙，也能拿到這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沈嘉玉想不透汪明澤非要這么做的理由，畢竟他們二人之間水火不容。之所以這么做，也許只是汪明澤舍不得讓自己的后代吃苦而已。

沈嘉玉想明白了這點，深深地吸了口氣，從毛巾架上取了一條浴巾，將自己包裹起來，打電話讓總臺給他送來干洗好的衣服。他坐到床邊，想起之前曾經(jīng)叮嚀過管家的事情，又拿起了丟在一旁的手機，去給一直以來照顧他的管家打了個電話，轉(zhuǎn)達了自己即將離開住所，前往汪明澤的公寓等待產(chǎn)子的消息。

對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并許諾會在他回來之前將東西收拾好，到時候一并打包送到汪明澤為他置辦的公寓中去。

汪明澤的人來的很快。

在沈嘉玉將自己打理好后不過短短的十分鐘內(nèi)，對方安排好的人就已經(jīng)抵達了酒店的門口，耐心地詢問沈嘉玉是準備現(xiàn)在就離開，還是準備再過一陣才離開。宴會引來的人流已經(jīng)完全散去，酒店內(nèi)只剩下了稀疏的服務(wù)人員在大廳中打掃衛(wèi)生。他向外看了一眼，向電話另一端的人“嗯”了一聲，收了手機，向樓下走去。

他走到門口，拉開了轎車的車門，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原本一個不該在這里的人竟然也出現(xiàn)在了這里，并且一臉平靜地和他打了個招呼，淡淡道：“坐好，要走了?！?

“……你不是很忙嗎？”沈嘉玉蹙起了眉頭，“怎么又回來了?！?

“忙完了，現(xiàn)在閑著?！蓖裘鳚墒附化B，懶洋洋地朝后座靠去，“怎么，不歡迎我？”

“……不敢。”

“那就是不歡迎?！蓖裘鳚尚α耍斑@回你倒是實誠了，勇氣可嘉。”

沈嘉玉又惱又恥地將視線偏到了一旁。

“行了，別想那么多有的沒的，我單純就是過去瞧一瞧。”汪明澤說，“好歹我也是主人，總不能招待客人，還給人弄了個破屋子住進去。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您這錦衣玉食嬌養(yǎng)大的少爺，怎么敢怠慢了去。不然到時候不僅我丟人，汪家也丟人，那可就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沈嘉玉擰起眉頭，想與他爭辯，卻又發(fā)現(xiàn)這個理由確實完美無缺。停滯了片刻，便放下了話頭，沉默地望向了窗外。

“把人利用完就扔，還真是符合你的一貫作風(fēng)?！蓖裘鳚沙暗?，“夠絕情啊，沈嘉玉?！?

沈嘉玉微微一頓，將視線移到他身上，平靜地說：“我以為我們算是各取所需?！?

汪明澤挑高了眉，示意他往下說。

“……我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我答應(yīng)你?！鄙蚣斡裾f，“你既然這么多年都未婚且無子，想要一個屬于自己后代，我也能夠理解。我并不想要這個孩子，決定將他交給你，難道不是各取所需嗎？”

汪明澤聽完就笑了。

他懶洋洋地靠在后座上，一只手支著臉，慢悠悠地敲著車門旁的扶手，盯著毫無所覺的沈嘉玉，微微瞇起了眼睛。過了許久，嗤了一聲，慢吞吞地給沈嘉玉鼓了鼓掌：“有道理，我差點都被你說服了。真是完美的邏輯。”

沈嘉玉困惑地看著他。

“沈少，我勸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或者少說一點?！蓖裘鳚勺I諷道，“現(xiàn)在你惹怒我，對你一丁點好處都沒有。只會讓你處境變得更艱難?！?

沈嘉玉抿緊了唇。

他似乎還想對沈嘉玉說些什么。就在這時，行駛中的車忽然停了下來。自前座傳來了司機的聲音：“少爺，到地方了?！?

汪明澤微微一頓，低頭看了沈嘉玉一眼，止住了話頭，只對他說：“下車。”

沈嘉玉一言不發(fā)地推門走了出去。

待到下了車，他才發(fā)現(xiàn)眼前并不是他以為的普通公寓，而是一棟靠湖的別墅。汪明澤冷著臉，站在門口不耐煩地整理領(lǐng)帶?？吹剿谋砬椋咝α艘宦暎骸霸趺?，沈少看不上這里的房子？也是，畢竟沈家家大業(yè)大，隨便湊合找出來的落腳處，看不上正常。”

“你不用這樣每句話都帶刺，我聽得出來?！鄙蚣斡裾f，“如果你對我欺騙你這件事情仍舊心存不滿，你大可以明說，不必這樣?！?

“呵，原來你聽得出來啊?！蓖裘鳚烧f，“我還以為你打算裝聾作啞到底呢?！?

沈嘉玉看了他一眼，從他身旁走過，擰開了門把手，兀自走進了屋中。

“浴室和廚房在一樓，臥房都在二樓?！蓖裘鳚筛谒砗笞吡诉M來，“自己挑一間順眼的住，我會安排人過來送餐食和打掃房間。你這段時間就呆在這屋子里，哪里都不要去，沒問題吧？”

“……我公司呢？”

“一個月而已，垮不了。”汪明澤低頭點了支煙，漫不經(jīng)心道，“難不成你公司里養(yǎng)了一幫廢物？老板臨時從公司里消失一個月，連異地辦公都搞不定了？”他頓了頓，忽而笑了，又說，“操的心太多，容易早衰。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啊，沈少。”

“……”沈嘉玉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言以對。

他站在原地，忍耐地等待了一會兒，等這個人吸完煙，早些離開?？赏裘鳚赡_下卻偏偏像是生了根似的，就倚在沙發(fā)旁邊，看著他將衣服換下來，上樓去挑暫住的臥室。甚至等他安置完一切，又重新下了樓，對方都還留在客廳里，還把外套脫了，靠在沙發(fā)上，懶洋洋地問他：“挑好了？”

“……嗯。”

“哪間？”

“南邊的?！?

“行。”汪明澤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對在屋內(nèi)收拾打掃的管家說，“幫我把箱子放去西邊的那間屋子?！?

“是。”對方恭謹?shù)卮鸬馈?

沈嘉玉皺起了眉。

他本來以為這個地方只是提供給自己一個人住的牢籠，卻沒想到汪明澤竟然也一起鉆了進來，而且看樣子還有要長住下去的意思。他剛剛在二樓走了一遍，西邊的臥室正好便在與他一墻之隔的地方。想到接下來還要和眼前這人相處許久，不免一陣心浮氣躁，悄悄攥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