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老糊涂了，皮斯可，明明是靠組織的力量才有今天的地位，居然也敢有二心？”

“不，那一位不會讓你殺了我的！”

回答他的是男人的冷笑，“你偷偷摸摸找上那群鬣狗的事情，以為瞞得很好嗎？”

年邁的男聲強裝鎮(zhèn)定，依然透出了掩飾不住的驚慌：“但是，我……我發(fā)誓我沒有背叛組織！”

“這就是你現(xiàn)在還能站著和我講話的理由了。”

這是一間豪奢的書房，眼下，著名汽車公司董事長，在電視節(jié)目裏會被稱為“財經(jīng)界的大人物”的老年男人一改平日裏的從容不迫，往日笑瞇瞇的眼睛裏極具驚恐，灰白色的頭發(fā)被冷汗浸濕。他站在自己寬大的辦公桌前，身后是夜晚幽藍的海景。

左前方黑色的洞口后，是極為穩(wěn)定的一只手。它的主人有著金色的長發(fā)，高大健碩的身軀，冰冷凌厲的眼神，瞳孔是幽暗的綠色……恰如右前方書架后的另一雙眼。

該死！

她怎么會在這裏！

“琴酒！”老年男人忽然提高了聲量。殺手因為這一聲顯出不耐煩的表情，他晃了晃槍口，“如果你要說的還是那些毫無意義的閑言碎語……”

“但是，這些年，我兢兢業(yè)業(yè)，為那位做牛做馬，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在嘗試著為自己留下一條命來啊。

“閉嘴。其他等到了黃泉再說吧。”

“不！我可以解釋！讓我和那位大人對話！給我一個機會，再說，我的產(chǎn)業(yè)……”

老人努力用話語周旋，同時，盡可能用眼神去溝通被落地書架擋住身軀的這間書房裏的第三人。雖然事實上，他并不知道該示意對方怎么做。

讓她快跑？

不行！那樣的身體，一定會被發(fā)現(xiàn)的。

不要出聲？

即使她留在這裏，如果他被“處理”，依琴酒素來毀尸滅跡的風格，絕無可能留下活口。

況且……

“枡山會社也會需要我，這季度的營收還在增長……”他碎碎念著，一時間甚至有點像是接受新聞節(jié)目采訪時的發(fā)言了。

琴酒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閉嘴。”他冷冰冰地開口。

眼前的老頭冷汗直流，乍一看和幾分鐘前沒有變化，但是他見過太多死亡前的哀嚎，敏銳地察覺到了那一點異常。

比如現(xiàn)在。

代號皮斯可的男人還在講話，仿佛要把下季度的發(fā)展計劃一并講完，擺出自己的價值來換取性命無可厚非，可他不該說得這么……

這么像是拖延時間。

琴酒沈下心去，果不其然，這個房間裏，還有屬于第三人的，微弱的呼吸聲。

“砰。”

他維持左手的姿勢不動，右手探向懷中，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朝左方書櫥的方向甩出警告的一槍。

“鬼鬼祟祟的小蟲，出來！”

被發(fā)現(xiàn)了。

皮斯可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早知今日，當年就不該……如今看來，財富也好，名譽也罷，全部毫無意義。他享受過，也不必后悔，可是，她還這么小。

悔意終究無可抑制地涌上心頭。

吱吱呀呀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晚響起，不是腳步聲，也沒有出現(xiàn)意料之中的哭喊和哀嚎。琴酒挑了挑眉，他這會兒倒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從書架一角緩慢出現(xiàn)，逐漸映入琴酒眼簾的是一臺輪椅。上面坐著一個瘦小的女孩兒，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暗金色的長發(fā)亂糟糟的，偏白皙的皮膚顯得她更為虛弱。

唯一不同的是一雙眼睛，和他一樣是綠色，只是更淺一點，透著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沈靜。她費力地控制輪椅停住，琴酒發(fā)現(xiàn)她一直只動右手。

答案在下一秒揭曉。女孩把蓋著雙腿的小毯子輕輕揭開，露出帶著劃傷的粗糙的左手和始終被緊緊持握的一把柯爾特左輪。

琴酒很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來。

“這就是你試圖掩飾的秘密？”他饒有興致地轉(zhuǎn)頭對皮斯可說道，發(fā)現(xiàn)老頭同樣一臉驚詫，頓時覺得更有趣了。

“看來是你也不清楚的本性啊。”

“小鬼，你打算怎么辦？要開槍嗎？”

看在她至少會正確打開左輪保險的份上，他可以考慮在她動手的時候給她個痛快。

“小瞳，你……”

枡山憲三望著自己幾個月前才剛剛在西歐福利院被找回來的孫女，覺得人的一生際遇難以言說。

年輕時窮人家的小子，心比天高，憑借著聰明機靈做生意，卻被有家族撐腰的人打壓，機緣巧合下，不甘心地投靠了那位大人，所創(chuàng)立的自動車工業(yè)株式會社果然得以順利發(fā)展。如今的枡山株式會社經(jīng)歷半個世紀，已經(jīng)成為了汽車行業(yè)的翹楚。妻子早逝，一度寄予厚望的兒子絲毫沒有遺傳自己的精明，偏偏像個情癡一樣，和來自外國的女人私奔，時至今日，諾大的公司沒有繼承人不說，好不容易找到的兒子的后代，還是個孱弱的小女孩。原來，以為頂多是在國外過著窮苦生活的兒子和不愿意承認的兒媳早已車禍去世多年了。只給女兒留下一個名字，叫做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