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鳥盡
滾燙的鮮血從盧昭義的腰間和額頭一滴滴地淌了下來,但他感知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瞥了一眼四周,力大無窮的了聞和尚,在各派的圍攻之下,早已身中數棍,他匍匐著靠近玄塵試圖再次偷襲,結果被沈之妍一劍刺中背心,力竭而亡。了聞所帶領的一百多名少林叛僧,也已被玄塵、玄可、玄真率門下弟子及各門派高手重傷鎮壓得差不多了。雖然天疏、玄可等人也多少負了傷,但并不致命。待李崇克將長劍刺入盧昭義右側腰部的那一瞬,場上局勢已經再難翻盤。
此刻的流血對盧昭義毫無意義。那么多年來,殺戮和鮮血給他帶來過無數的快感和刺激,他曾經殺人如麻,是一次次的殘殺,讓他確認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有意義,也反之說服自己這些殺戮和犧牲都是理所應當的。最終這些執念匯成一股堅而不可摧的可怕力量,逼促他不擇手段地去實現唯一的,也是最終的那個目標。他知道,若這些年來沒有這個目標,他不可能支撐到現在??傻筋^來,盧昭義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地離目標越來越近,如今又變得不可名狀的渺茫,渺茫到如同掉入汪洋中的一顆砂石——有去無回。失望與憤怒的沖擊下,他腦海中的意識,不斷渙散,連周遭的聲響都開始變得模糊。
驟然間,一只大手重重地抓起他前胸的衣襟,將他即將墜倒的身子一把拉扯住,他的意識也在那一瞬被拉回了現實?!氨R昭義,沒那么容易讓你死!”李崇克將插入盧昭義腰間的長劍猛地抽出,觸目驚心的撕裂之痛再次激醒了盧昭義。他朝李崇克被刺傷的小腹狠狠擊出一拳,兩人各自踉蹌地后退一步。
“李崇克,你真可憐!”他壓制中傷口處傳來的痛楚,輕蔑地斜眼看向老李:“你對神宗皇帝唯命是從,可是到了哲宗和太后那兒,還不是撈不到一點好處,他們像一只破鞋一樣,將你調離內侍,丟在一旁。那么多年了,你還想不明白,還信誓旦旦地為新黨討公道,你這算的是哪門子的賬,報的哪門子的仇!”
“哼哼,事到如今,你還強詞奪理?”老李啞然失笑。盧昭義似乎像沒有聽見一般禁自轉過頭,將目光投向各派早已沖散而凌亂的人群中去,他犀利的眼神一瞬間停住,落在一個人的身上,此人似乎也立馬感覺到了這肅殺的寒意,他閃躲的眼神中流露出惶恐不安,可是盧昭義還是喝住了他:“齊望亭!你給我出來!老衲早知道你絕非可靠之人,當年你輕易背叛林擎,今天你夾著尾巴逃走,我也并不奇怪!正所謂一朝戰敗鳥獸散!哈哈哈,李崇克,你看到沒有?當年王安石手下所謂的死忠,竟然生出這么個孬種來!你還在此悻悻地為他們辯白?”
齊望亭聞聽對方以如此不堪之詞非言自己, 一股怒氣沖上腦門,原地躍出沖出人群,輕騰數步落于盧昭義面前。今日之事突如其來,他沒有想到大將軍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內事敗,他根本來不及準備好自己的后路??墒莿偛怕犃擞谀鲆幌捴?,有一個疑惑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父親齊嘯川的死真的那么簡單嗎?會不會還有什么內情還有待揭曉?
“大將軍,齊某并非見風使舵之人,只是今…今日大勢已去,憑齊某一己之力,即便死拼也不過多搭上一條性命!”他說著毫無氣勢,顯然是心虛得很:“只是,只是我父親的死,是否還有什么隱情?還望大將軍你告知在下?!?
“你若保我脫困,我便告訴你!”盧昭義試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齊望亭,別上盧昭義的當!”李崇克插道,還沒等齊望亭反應過來,盧昭義如同一只脫兔一般閃到齊望亭身后,一把從側面扳住他的右手,另一只手手心向下五指插入齊望亭的頭頂的發髻之中,干凈利落地掐住他的天靈蓋!人群中烈鷹門的弟子一片嘩然,嚷喊聲一片,可是沒有一個人上前來解救齊望亭。
齊望亭嚇出一身的冷汗,面色慘白到說不出一個字來。盧昭義剛才一陣發動,身上的幾處傷口越發疼痛,他以內力壓制,稍定心神:“李崇克,你不是要保住王安石留下的黨羽嗎?此人是齊家唯一的血脈,你若不聽我的,我立馬捏碎他的天靈蓋,讓他一命嗚呼!”
“笨蛋!”李崇克望著齊望亭沒有一絲血色的俊臉罵了一聲。
“放玄機子走!”盧昭義命令道。
“不行,他是殺魏無道的元兇!”幾番輪戰后,即將精疲力盡的天疏即刻喝止,他握著凌虛劍的右手在方才激烈的打斗之后依然還在微微發顫,可語氣卻決絕果斷。話音剛落,誰知身側突然有一人邁上一步攔在了他跟前,來者正是秋下真人。她在適才的門派混戰中,果然如天疏所言,兩不相幫,玄機子t的身份的確讓她處境兩難,而此刻當看見自己的弟子有一線生機之時,秋下果斷站出來試圖解圍。
秋下真人雖年過五十,可爽朗性子,向來笑臉迎人,看似不過是四十來歲的清秀道姑??山鼇硪驗榱裘嫉幕槭卖[僵令她好一陣子郁悶,今日又得知大弟子玄機子乃多年潛伏的細作,突如其來的打擊之下,她好似一下老了十歲。只見她雙眉緊蹙,面色堅毅:“道長,你我門下皆出忤逆,按理應當自行清理門戶,不勞旁人。魏無道為我徒玄機子所殺,我為人師而管教不嚴,本當親自動手以盡江湖道義。我乃修道之人,原是應當心無裏礙,意無所執,可玄機子自少年時便入商梁門下,偏偏與我投緣,思前想后我實難看著他身首異處無動于衷?!彼f話間雙目已滲出淚光,仰天嘆道:“秋下枉為修行之人,若道長難洩心頭憤恨,我愿替逆徒受死!”
天疏沒有想到秋下真人居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看向玄機子,只見他此刻怔怔地望著秋下,兩行清淚滑落煞白的雙頰。天疏躊躇思忖片刻:“真人,十年前各大派入蜀,你我并肩在華鎣山摩崖峰苦戰焱煌三鬼,三鬼與我蜀山有夙怨,我當日身受他們一刀兩掌,為難時刻是你不顧內傷挺身相救,這份恩情我天疏不敢忘!“他深吸一口氣,咬緊了自己的下唇。是啊,玄機子是秋下的愛徒,魏無道又何嘗不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呢?天疏緩緩道:“也罷,玄機子的事我不再插手便是!”他深吸一口氣,側目緩緩朝段青崖看了一眼,示意放了玄機子??墒谴丝潭吻嘌碌脑]意力卻已全然不在玄機子身上,從片刻前他便一直關註西南山崖上于墨霄與方衍州的對峙,就在天疏與秋下對話之時,只聽段青崖忽然一聲驚呼,眾人朝他眼神所望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個方向上依稀是于墨霄與林寒初的身影,正從石坡上疾速滾落,以極快的速度沒入山崖,一瞬之后已不見蹤跡!
天疏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段青崖回頭大叫一聲:“不好!”眾人只見玄機子就在適才電光火石的片刻,掙脫了脖頸上的長劍,朝盧昭義的身邊跑來。
盧昭義見他沒有逃命,反而試圖來助自己一臂之力,泛起一陣心酸,隨即朝他大喊:“傻子!快跑,別管我!”
“不,要走一起走!”玄機子執拗道。盧昭義硬起心腸,抬起左腿躥出一腳,踢在他的腹上,失聲罵道:“你還不快給我滾!難道真要一起死在這裏嗎?”
玄機子撲倒在地,雙手五指死死蹭入地上的砂石之中,鋒利的邊緣幾乎在瞬間劃破了他的手指和手掌,可他依然狠狠攥緊了拳頭,將尖銳的石子捏在掌中。一旁的李崇克揮起雙劍,朝玄機子的面門襲來,秋下真人立馬舉劍相抵,與李崇克的劍相碰之下火花四射。而李崇克執意斷他去路,劍鋒被擋擱之下,他反手又是一劍,眼見還有數寸距離又要刺到玄機子身前,盧昭義情急之下將身前的齊望亭用力推到一旁,雙手直直握住李崇克的劍鋒,阻止它凌厲的攻勢。
盧昭義利用最后的機會,壓制住胸中的無限哀怒與悲恨:“快給我跑!來日為我報仇……”鮮血從他的指縫間迅速滲出。玄機子回望了一眼秋下,又不忍地凝視了一眼盧昭義,一個是他未曾真正袒露過心聲卻始終對他有養育之恩的師父,對秋下他懷揣無限愧疚和感激;而另一個是對他未盡養育之責,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無法相認的至親,對盧昭義他談不上有多少感情,從懂事起玄機子就被這個冷漠的父親灌輸了仇恨和責任,可是在他生命的盡頭,這個控制他一生的陌生人卻寧愿用自己去換他一命。
他死命地飛奔,仿佛速度給腦海中帶來的一片空白,可以讓他暫時忘卻那些悔恨與內疚。當盧昭義再次握緊李崇克的長劍,奮力插入自己心臟的那一刻,玄機子已經逃出了觀法崖。在他生命的盡頭,最后站在自己身邊,拉扯著他衣襟的,是急于探知父親死亡真相的齊望亭,可是盧昭義卻在嘲諷的狂笑中停止最后的心跳,他對一旁震驚不已的李崇克,用游絲般的氣息說道:“飛鳥盡,良弓藏。我若是那只鳥,你便是…便是那把弓……”他喚起最后一絲意志仰頭望了望西北面烏云四布的蒼穹,不曾瞑目,因為那是他一生的執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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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端午,嵩山畔的日頭已經積攢了些許暑氣。兩日后的黃昏,紫紅色的余暉逼射在少林后山的禪房西墻之上,依然銳利的光線穿過半開的紙窗,照射到林寒初微微回覆血色的臉龐之上。她感知到了溫熱和光亮,疲憊地抬了抬眼瞼,耀目的霞光刺激使她迅速恢覆了意識。等再次睜開雙眼之時,她奮力地支撐起疼痛的身體。一旁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沈之妍被她發出的聲響迅速驚醒,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立馬朝林寒初投來一個喜出望外的表情,半跑著上前幾步探了探她的額頭,才松了口氣:“總算醒了一個!你和我師兄這次真是命大!”
“沈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墨霄呢?他怎么樣?”林寒初抓住沈之妍的手臂,迫切地問她。
沈之妍往禪房的東面一指:“喏,師哥在那兒,他背上中了方衍州一劍,不過你放心,玄塵大師已經替他瞧過,沒有傷及要害。只是他還沒那么快醒。“ 她輕輕拍了拍林寒初的臂膀以示安慰:”當日看見你們倆一同翻下山崖,我們都以為你倆必定遇難,嚇得不輕,可老天有眼,你們居然掉在了山崖上的一顆老槐的枝椏上,你倆當時早已不省人事,后來是少林寺的幾位大師想法子用繩索把你們給救了上來。“
林寒初理了理思緒,依稀記起當日被打落山崖時的情景而心有余悸,若真如沈之妍所說,那她和于墨霄兩人這次真算是去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回來。林寒初身上并無大礙,清醒之后,雖然身體行動自如,可是因為受驚,晚間她體內的寒毒又發作了一次,她修煉了兩遍兩儀混元功,將體內氣息調勻,才將寒毒勉強壓制了下去。她蘇醒之后老李也負傷來看了她一次,但見她身體未覆原,只稍談了幾句便叮囑她繼續休息。此刻林寒初的心中依然懷有許多疑問,但是當從老李口中得知盧昭義已經自盡身亡之后,她數月來緊繃的心緒總算稍稍得到了一些緩解。如今,也只能靜候于墨霄蘇醒過來再從長計議,她只希望自己的身體還能支撐得久一些。
次日傍晚,一個小沙彌進屋送飯,不巧打碎了一個粗瓷湯碗。于墨霄在這聲清脆的聲響中終于醒來。他大喊了一聲“寒初”,正巧林寒初、沈之妍、段青崖三人此時都在房中。一喊之下,林寒初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臉刷地一下漲得通紅。三人不約而同擁到于墨霄床前,見他伸手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隨即慢慢張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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