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悅頓時什么都不關(guān)心了。
桓悅乖巧地坐在車廂裏, 殷勤提壺斟茶。
明湘抬眼望去，不遠處樹下的趙珂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她別開眼：“你悄悄出宮來，就為了給趙珂制造見他未婚妻一面的機會？”
桓悅微笑道：“趙珂和他未婚妻自從訂婚以后, 家中管的嚴(yán), 已經(jīng)半年沒能見面了，實在可憐。左右也沒有別的事，出宮一趟也能看看京城百態(tài)。”
他跟著往外看了一眼，只見趙珂立在一個嬌小的藍衣少女對面, 整個人像是御膳房裏的籠屜，仿佛隨時都能從頭頂冒出裊裊白煙。
桓悅看著伴讀這副失態(tài)模樣大感丟臉：“他未婚妻倒是沈著多了。”
明湘微笑著抬手一點，示意桓悅?cè)タ茨巧倥种袛Q成麻花的帕子：“年輕姑娘生怕在未婚夫面前失態(tài)，這副故作沈穩(wěn)的模樣也很可愛呢。”
她明明生得一張清幽靜美的面容，說起話來卻格外老成，仿佛比趙珂的未婚妻高了一輩似的。
桓悅悄悄用眼尾余光掃過明湘的側(cè)臉, 她滿頭烏發(fā)挽成垂云髻, 發(fā)鬢上珠翠輝煌, 更襯得側(cè)臉白如冰雪。
他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明湘的面頰，看看這個冰雪一樣的美人, 是否真如冰雪一般觸手冰涼。
緊接著明湘轉(zhuǎn)過頭來，方才那種溫柔讚嘆的語氣已經(jīng)消失殆盡，化作了一種略帶責(zé)備的聲調(diào)：“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道理, 我曾經(jīng)再三勸諫過, 皇上還是不肯聽嗎？”
桓悅連忙道：“程炎帶了人暗中隨行。”
“如果暗中隨行真的能確保萬無一失，那么圣駕出行為何還要興師動眾地安排全套鹵簿儀從呢？”明湘反問。
她按了按眉心：“我出門帶的侍從，是按照郡主規(guī)制配備的, 不足以護衛(wèi)圣駕平安無慮, 衡思你有沒有想過, 倘若刺客突襲，而我的護衛(wèi)護駕不及，會引起多么大的朝野動蕩？”
明湘柔和地望著桓悅：“我不怕因此受到牽連，但我擔(dān)憂你的安危。”
她的目光溫柔而平靜，那一瞬間桓悅的愧疚油然而生。
“好了。”明湘見好就收，并不繼續(xù)用責(zé)備的語氣，“你的車馬呢，還有沒有安排？等趙珂說完話，我陪你們一同去。”
桓悅頓時什么都不關(guān)心了。
趙珂？那是誰？
他斷然道：“趙珂可以自己走回去，皇姐，我們先走一步，不必等他了。”
“……這樣好嗎？”
桓悅其實沒有什么安排。
他只是批完了有用的折子，不想再看層層迭迭催促他早日立后的奏折，于是隨心所欲地跟著趙珂出宮，借著成國公府花宴的機會來找人。趙珂找他的未婚妻，桓悅則躲在明湘的車裏等她。
明湘想了想，索性道：“我本來想順路去個地方，你若是沒有安排，便跟著我一起來吧。”
明湘所說的地方，是鸞儀衛(wèi)的大本營，北司。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桓悅立在北司的大門口，發(fā)出了如上感慨。
明湘道：“其實我也是。”
桓悅：“嗯？”
梅醞已經(jīng)出示了湘平郡主的令牌，守門的鸞儀衛(wèi)恭敬地領(lǐng)著他們往裏走。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帶著你來這裏嗎？”明湘問。
桓悅誠實地搖頭。
明湘淡淡道：“一來，我想順路看看風(fēng)曲他們查案的進度；二來，是想讓你看看北司大牢裏關(guān)著的待斬死囚。”
她瞟了一眼桓悅的神情，滿意地從那張漂亮的臉上看到了迷惑不解：“我想讓你看看，排著隊想殺你的人有多少，好教你記得下次全副儀駕出宮。”
“……”
前面領(lǐng)路的鸞儀衛(wèi)被明湘的言論驚得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下一刻因為呼吸聲音過大提醒了皇上這裏還有個人，因此被拉出去砍了頭。
明湘卻毫無緊張之意——她對皇帝的心思把握的一向很好，皇帝或許會忌憚她攬權(quán)，卻不會在這種口舌冒犯上與她計較——何況明湘還是出于對圣駕安危的擔(dān)憂。
桓悅苦笑起來：“皇姐，我錯了。”
他的尾音拖得很長，是全然的撒嬌示弱。
明湘微微一笑，住了口，轉(zhuǎn)而道：“帶路，去風(fēng)曲那裏。”
帶路的鸞儀衛(wèi)立刻響亮應(yīng)聲，麻利且諂媚地：“皇上，郡主，這邊走。”
與此同時，趙珂和他的未婚妻終于意識到再待下去就可能被人撞見，戀戀不舍地準(zhǔn)備分開。
不遠處的侍女微笑著迎上來：“李小姐請隨奴婢來，郡主有吩咐，既然是借用郡主的名義將李小姐叫出來，奴婢必須再親自將李小姐送回去。”
趙珂大為感動：“郡主真是面面俱到。”
他一轉(zhuǎn)頭：“等等，皇上和郡主的馬車哪裏去了？”
侍女微笑著朝他行了個禮：“趙大人，皇上和郡主先一步移駕，請您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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