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隨歌幾乎是被半強迫拖入公寓的。其實像他這種見多識廣的“老油條”認(rèn)真掙扎不見得脫不了身,所以歸根結(jié)底還是那份害死貓的好奇心在作祟。

他半推半就走到餐廳，看清室內(nèi)裝潢陳設(shè)之后吹了個口哨:“不錯。比前兩個地方都強！現(xiàn)如今伶人的地位比以往千余年好太多了。”

他拉開一張餐椅，很隨意地坐下。手里地幾壺東西與玻璃桌面發(fā)出清脆地磕碰聲:“說吧,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Γ俊?

秦悅的嘴角立刻彎起一個弧度,拍拍手掌說道:“我就喜歡隨歌你這種爽快人。”

他摸出乾坤珠，正想掏出那根有問題的辰燭與沙化的符咒，柳隨歌眼睛一亮,直接搶了珠子,捏在指間轉(zhuǎn)了一圈:“不錯嘛,秦悅。居然一出手就是這種成色的乾坤珠。說說,最近是去哪兒發(fā)財了？”

秦悅橫了他一眼:“別胡說。這是我?guī)土藯己竦拿Φ脕淼摹Ｒ姘l(fā)財了，我就去論壇或是妖市掛懸賞通緝令了，何必硬揪住你不放？”換句話說，找朋友純粹是因為好用還不用付錢。

關(guān)云橫:“……”連他這個旁觀者都認(rèn)為,秦悅委實實誠得讓人想揍他，何況是柳隨歌？

畢竟相識這么多年,柳隨歌對秦悅那點小九九也算了如指掌。他翻了個白眼說道:“秦益那么大方一人,怎么養(yǎng)出你這么個東西？”

“他那叫窮大方，家里總得有個精打細算的不是？”

竟然有種被說服的感覺，柳隨歌一擺手:“拿來給我看看是什么東西？”

秦悅展開三角包角紙，露出其間的小撮淺黃色沙粒。

“這是……”

“沙化的符咒。”

“沙化的符咒？”柳隨歌反問道,露出困惑的神色:“說說,是怎么一回事？”

秦悅揀出重點，簡明扼要說明事情的經(jīng)過。

柳隨歌又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座城市里還有一位比你更厲害的修士或是術(shù)士，擅長古怪的邪術(shù)，還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你在找他,操縱蠱雕抓破了你放出的追蹤符咒？”

沒等秦悅說話，他就直搖頭:“絕不可能。我這種千年精怪與這座城市地脈相連，如果城里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厲害的人物，我不會連一點兆頭都能感知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的修為不光遠勝于你，也隨隨便便就能碾壓我。能通過一定方法切斷與外界的聯(lián)系，還能任意操縱蠱雕的當(dāng)世高人，我活了幾千年攏共也沒見幾個。就算有，蠱雕這類的妖魔哪里會輕易俯首聽令的？”

柳隨歌張開五指，從上往下罩住那堆粉末。白面書般的容顏上浮現(xiàn)出幾條淡淡的紋飾，就像被深色熒光筆描繪上去的一樣。連感受遲鈍些的關(guān)云橫都能感覺到，有力量從地板往下，猶如無形的根莖朝更深處竄去。

掛在墻上的朱冥與荼藍發(fā)出不規(guī)律的簫聲與錚鳴。相柳睡眼迷離地從臥室里走出來，邊打哈欠邊問道:“喂，做什么這么大陣仗？這妖力激蕩晃得我頭暈！”

柳隨歌的雙眼緊閉，雙眉間顯出一枚金色的的印記。有細碎的波紋如同微小的閃電從印記當(dāng)中飛速流瀉出來。他的短發(fā)驟然暴漲，只過了幾秒就達到腳踝的的長度。爾后，這些顏色泛青的長發(fā)像被狂風(fēng)吹拂，飄灑在他的背后，就像一塊張開的巨大折扇。

“城之東，附近兩里有高塔。嗯……確實有些奇怪。”

他的聲音仿佛從腹腔中發(fā)出的，遙遠而空靈。

“奇怪，太奇怪。那不是我能涉足的范圍。”

柳隨歌的眼睛遽然張大，喝道:“糟糕！被反向摸過來了！”

他將手直接覆蓋在沙粒上，就它們燒成一片黑色的污垢。

“還好切斷了。對方太過于敏銳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果然如你所說——對方的修為很是了得。”柳隨歌面額上的紋路重新歸于肌膚之下。他甩甩那頭及地的長發(fā)，隨手一摸，長發(fā)直接逆向長，直到恢復(fù)了前的短發(fā)造型。

他深深嘆了口氣，望著秦悅說道:“說說吧，你怎么攪合進這么麻煩的事情的？”

他頓了一下，又抬手阻止:“等等，你別說。讓我猜猜，你幫了別人一個忙？”

“……”

“看來是我猜對了。”柳隨歌哀嘆道，緊接問道:“你們怎么就不能阻止阻止他呢？”

這個“你們”顯然包括相柳、朱冥、荼藍甚至關(guān)云橫。

橘貓梳理著皮毛，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腿長在他自己身上，難道我們還能綁著他不成？何況我都成這樣了，就算想也沒那個能力。”

柳隨歌看著那團焦黑的痕跡，喃喃說道:“應(yīng)該是沒能追查到這里。大意了，早知道應(yīng)該豎個結(jié)界或者換個地方再試探。不過那人也是奇怪，既然修為那么高，為什么要躲躲藏藏做這么陰私的事情？”

他從秦悅手中拿過那截殘留的辰燭，走到燈下仔細端詳。許久過后，他忽然說道:“不對。這不是白魚的油脂。你之前沒見過辰燭，白魚的油脂在燈下帶著點鉆石一樣折射的光澤。這個嘛，雖然看起來很像，卻沒有光澤。反而……顯得有些魯鈍的質(zhì)感。”

這又是秦悅沒想到的。他追問道:“那不是白魚又是什么？”

柳隨歌白了他一眼:“我哪兒知道？我要都知道早就成仙了，還用得著坐在這里跟你討論這個？其他的蠟燭呢？”

“除了這根有問題的，其他都已經(jīng)用掉了。”

“都沒問題？”

“沒有。當(dāng)時為了怕出狀況，我將剩下的切成小段用的。”

“其實是不是白魚倒是無所謂，只要辰燭的制藝正確，東西都能用。只因當(dāng)時白魚效果最好，時人才會蜂擁使用白魚。”

柳隨歌沉吟許久，拿出一面化妝鏡:“你等等，我去借個鼻子。”

他朝鏡子施下一道法咒，對著鏡子喊道:“安安？安安在不在？”

過了兩秒，鏡子里傳出咀嚼的聲音。嘎嘣嘎嘣的，對方吃得正香:“找我啥事兒啊？”

“你鼻子比較靈，讓你幫忙偵辨一樣?xùn)|西。”

那頭懶洋洋問道:“啥東西？”鏡面突然浮現(xiàn)出一只湊近的眼睛，退回去的時候能看到眼睛主人毛茸茸的臉。看上去有些像老鼠，但它擁有一根長而尖細的鼻子。仔細一看是只象鼩。

“好家伙。你從哪里得來的稀罕玩意兒？”說著，它的鼻子竟然能夠穿透鏡面，靠近那根生辰燭。那條鼻子比看上去更柔軟，就像有獨立命般的蠕動爬行。

象鼩邊嗅邊分析道:“嗯……一小部分的人工化學(xué)制劑。然后就是魚類。讓我想想是什么品種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