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莘念此時在場，定會驚訝，這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她是認識的，對方是許承澤的大伯。只是，跟她見過的那個白白胖胖的男人不同，許承澤的大伯如今骨瘦如柴，像是只要一陣風就能將他帶走。
三年前，許高勇確診肝癌，如今已是晚期。
許承澤走進去，聲音如淬著寒冰：“你嫌活得久了？”
許高勇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哎，護士還在呢，你給我點面子。”
正在給許高勇換藥的護士顯然是認識許承澤的，直接道：“還好我們發現的及時，只喝了一口。”
許高勇：“我就是饞了，想喝一口，就這一口。”一邊沖著護士揮手，把人趕了出去。
等護士關上門，許承澤鐵青著臉罵了聲臟話，踢了個凳子在他床邊坐下。
許高勇一臉討好：“別說臟話，阿，乖！”
說著，手向著許承澤的頭摸來。
許承澤偏開頭，聲音依舊是冷的：“別他媽碰我！”
許高勇手懸在空中，好久，放了下去。
他看著許承澤，一臉無奈：“大伯以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哪時候受過這委屈。每天什么都吃不了就算了，天天各種藥，嘴巴裏都是苦的！”
許承澤瞪著他：“少他媽放屁啊，醫生不是說了，你現在這種情況，你還想怎么樣。”
許高勇看著許承澤。
這個侄子幾乎是許高勇看著長大的。經歷過媽媽意外，外婆離世，現在又到他……平日裏明明比誰都冷靜的人，這時候又暴躁，又不成熟。許高勇知道他是害怕了。
許高勇伸手握了握他垂在一邊的手：“放心吧，大伯不會隨便走的，大伯還得看你結婚生小孩呢。”
許承澤臉頰動了動，眼底那一抹冰冷終究還是慢慢淡化下去。
他看了眼床上的人，聲音暗啞：“你就不能聽聽話？”
許高勇：“這不是今天高興嗎。”
許承澤看了眼床頭柜上多出來的東西，問：“誰來看你了？”
許高勇臉色閃過一絲不自然：“一個老朋友。”
許承澤的臉色又冷下來：“到底是誰？”
許高勇沈默片刻，最后還是道：“你爸。他回來了。”
高二那年，許承澤他爸回來要給他轉學，被他冷漠拒絕。這之后男人再次出國，再也沒有回來過。
奇怪的是，這一次聽說對方回來了，許承責沒有發脾氣。
他淡淡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東西，收回目光沒再說話。
許高勇看著他，再次嘆了口氣：“大伯知道你委屈，阿澤，要是大伯走了，他跟你堂哥就是你這世界上最后的親人了。”
許承澤眉頭緊皺，半晌，聲音透著固執：“我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反悔的。”
許高勇聞言，不知道再說什么。這個侄子啊，固執也是真固執。只要自己認定都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伯侄兩個人就這樣沈默著對坐了好久，直到許高勇困了，許承澤才起身離開。
他關上門，走出去，進電梯時，正好看到旁邊的電梯一個人急匆匆走了出來。
他走進電梯，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一路走到大伯的病房門口，推門進去。
電梯門關閉，他收回目光，按亮了一樓的按鈕。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他站在醫院大院的門口，望著天際線上的一片昏暗，人生頭一次出現一絲迷茫。
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去。
他拿起手機。
通訊錄上喝酒的人一大堆，足夠他精挑細選，平日裏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愛看這群孫子在他面前喝得找不到東南西北，偏偏，這一次滑到最后，停在了那兩個字上。
他沒來由想到今天中午，他急著離開時，那個有些委屈的面孔。
莘念醒來時，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
小蘭出去了，寢室裏一個人也沒有。宿舍沒有開燈，漆黑一片。
她摸出手機，要照明，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新信息，竟然是許承澤發來的：“下來，在你們宿舍樓下。”
她看了眼消息時間，一個半小時前發的。
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找他，她突然有些心慌。
這么久了，對方應該已經走了吧，她心下一急，趕緊回撥了一個電話過去，一邊快速走到窗邊。
往宿舍樓下看了一眼，她直接傻住。
宿舍門前的那顆榕樹下，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
大夏天的，他竟然就這樣等在那裏沒走。
莘念看到他舉起手機，下一刻，他磁性暗啞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莘念，你膽子挺肥阿，敢讓你老板等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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