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冰山一角（4）
很久以后，每當我再想到那一天的事，都能感覺出……
記憶中的她、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想要說給我聽。
可只有當時的我，既懵懂愚蠢，又揣著別的心思，竟完全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我以為還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機會和她慢慢交流、重新相處，把之前兩年錯過的光陰都補回來，因此壓根沒有去想立刻追問，直接就忽視掉了她沈淀著太多孤獨的眼神。
在我不經意間，無數彼此了解的機會，就這樣從我指縫間悄然溜走了。
無論是誰，都永遠不知道屬于與某個人相處的時間還剩下多少，也永遠不會知道下一刻兩人之間的關系會變成怎么樣。
在這裏，我犯下了一個錯誤，一個和之前兩年一樣的錯誤。
后來我曾無數次痛恨自己的自我中心，如果我不是這個樣子，很多事情即使不能改變，至少也不會顯得太過痛苦，更不會……在一切結束后，我回憶一切的時候，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全是我自找的。
總之，我們姑且遠遠吊在少爺身后，跟著他穿街走巷。
出乎意料地，身為貴族的蘇漠言少爺對西城貧困區的地形非常了解，簡直堪比我對學校周邊美食街的了解程度。他七拐八拐的從一邊鉆到另一邊，岔路之間的選擇都毫不帶猶豫的；挑的還全是人跡稀少的偏道，確保能被最少人看見，算是最大程度地替我留了面子——要知道經過漫長的追跑之后，我這副形象可謂是在給騎士階級大大地摸黑了（雖然這要多挫有多挫的形象早就被好多人看過了）。
直到依稀眼熟的景象映入眼中，我才猛然發覺：這，不就是我借到劍的那條小街嘛？少爺怎么很自然地就走到這裏來了？
莫非——不，不會吧……
狄西婭又毫不留情地丟下了一枚重磅炸彈?！澳憧赡苓€不知道，”她以超出想象的冷靜程度無情地說著，“這裏是特批的下級軍烈屬統一住區，也是蕭陽以前一直住的地方?！?
我的心跳好像都滯了一下?！澳恪阏f什么？”
“另外，”她不為所動地繼續說下去，“因你的關系而不幸毀掉的那幢舊屋，就是他的?！?
……擦！我好不容易才把到嘴邊的臟話咽回去。
來不及留意他人異樣的眼光，我立刻沖了出去，沿著小街一路猛跑，途中甩了個彎，而后，那一小片廢墟就完整地展開在了眼前。
老實說，襯在兩側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房子中間，它一點也不顯得突兀。
直到這會兒，周圍也沒聚起來幾個人，在小市民聚集處常見的眾人圍成一圈指指點點的情形更是不用想，甚至沒有治安大隊什么的人過來調查和清理現場。街道上寥落的幾個行人視若無睹地從它前面走過去，好像這種事本身不值得奇怪似的，鄰居家的大媽出門潑個臟水時也只是略略瞥一眼，嘆息一聲就扭頭回家。
我忽地一陣心寒：這裏……這裏的人不是懂得自保之道，而是——血都是冷的，習慣了回避一切與己無關的事件……
那個人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嗎？那個人，就是在這裏成長為現在的樣子的嗎？想到這種事，我一陣頭暈目眩。
看看那裏，只有一個人和大環境格格不入。
蘇漠言站在廢墟前，靜靜地垂著頭。
日光為他的側面鍍上不太清晰的金邊，有些微的刺眼，包裹得他整個人都像虛幻的。
我不自覺地把步子放慢了又放慢，由大步疾奔變為小跑，又由小跑變為緩步前行。至少這一刻，我不想也不能驚擾他——他看上去像是在回憶著很久以前的事，只屬于他的事，或者屬于他們的事；這樣的他真的很……很難讓無關的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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