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冰山一角（6）
一些很恐怖的可能性慢慢盤旋成形，盡管不能再離譜，卻出乎意料地，沒有違和感。
我得問問她，又不敢貿然問她；總覺得，其中暗藏的隱情是她和那個人之間的禁忌也說不定。
蘇少爺還是獨自走在前面好幾米處默然辨認著合適的路徑，只亮給我們一個背影，少了披風，但依舊挺拔俊美。這是第三回了，每次和少爺同行，我好像都只有跟在他后邊看他后背的命。
狄西婭則還是在我旁邊。似乎知道我有話憋不住，一定會問她，在我想好怎么說之前，她破天荒地主動說話了：
“你在想有關她的事，”她凝視著手心包裹著那些碎片的布包，淡淡地說著，“告訴你也沒關系。她是蕭陽的母親，也是我們族的嫡系，甚至一度有著成為近神者的潛質。但她背離了家族，來到諾因帝國結婚生子，最終在十年前回到家族掌控下，被處死了。死得與我也脫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不是小說裏的情節，這是真實發生在我身邊人身上的事，發展得完全脫出了我能給予評論的范圍。
所以說蕭陽和她……是通過他母親而認識的？以這種殘酷的方式……虧他們還能平心靜氣地相處……
蕭陽那個人，遠比我想的要來得覆雜，從各種角度上。我在心底重覆這個結論。
“他身上沒有因果律這件事，是她最早發現的。”她沒頭沒腦地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否則她不會帶他回去，既然明知會死。”
話題跳得略快，我花了一段時間去捋清這短短兩句話裏的內涵，倒也不算難理解。
如果真像我所想的那樣，那么那個人還真是有一個偉大的母親……這些回憶對與狄西婭而言也不像什么美好的回憶，我也沒法逼她全告訴我；不過她今天似乎情緒不正常，居然有興趣多說幾句。
她的再下一句話就嚇得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算是死于我手的。”
“什——”
這不可能啊——那蕭陽還能與她正常地溝通交流，他心未免太大了點吧？
而、而且這也不科學啊，我今年十八歲整，她好像比我還小一點，十年前那時她才幾歲，九歲？八歲？七歲？指望一個七八歲的丫頭片子去真刀真槍地動手殺人，你當是玉嬌龍吶？
（這裏的時間關系不是bug，狄西婭在偽神塞爾伊弗留下的空間凝滯裏呆過很久，因此實際外貌比真實年齡要小。補充：蕭蘇兩人在獨立的空間結界裏共處過三年，因此兩人在這邊的時間是十九歲，以兩人身上經歷的時間計算均是二十二歲。狄西婭在這邊的實際年齡是十九歲，空間凝滯裏度過五年，實際年齡是二十四歲。不過狄西婭的五年全部用來在沈眠中修煉，相當于心理沒有成長。空間凝滯與正常時間的換算比例約為3:1，即狄西婭的五年相當于正常時間不到兩年，空間凝滯期間外貌保持不變，因此狄西婭的外貌大約相當于十七八歲——雖然和十九歲差別也不大--獨立的空間結界中，時間與現實的換算比例約為1:300，即蘇蕭兩個人在裏邊待了3年，這邊過了只有不到4天而已）
……好吧，這種事上不能抱著玩笑的態度。再說那么小的孩子，不提手段，單說動機，有什么理由能讓她動殺心？即使狄西婭她不是普通人，小孩終究只是小孩而已。
“你大概在想我的理由，”她的表情控制完美無瑕，沒有一點點波動，同時還拖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很簡單。你該知道有些‘近神者’的名號是通過家族傳承的，我們一族就是繼承‘水之近神者’能力的一族。對于如此龐大的一族，要想產生唯一一個最強的近神者，務必擅用叢林法則，在競爭中失敗的天賦者，只有死路一條。而當時她和我都有權繼承那個名號。”
“……”我偷偷咽了口口水；似乎并沒有插話的余地，我只是作為一個傾聽者存在著。
她與其在說給我聽，不如是在回顧那段往事，也許她已經回避了太久，就在等待這樣一個契機說出來。
又有五分鐘左右我們誰也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路。
我盯著五六米開外少爺的背影發呆。直到她咬著牙關、以低沈的聲音重覆了一遍：“失敗者，就會死。”
“……叢林法則的規矩？”
“也是家族競爭的條令。一座山峰容不下兩只虎，一個國家不容許兩個王。我們的神明不接受兩名近神者出現在同一個家族，所有的潛在威脅都必須排除。在競爭中輸掉的人就會死。”
她的唇邊挑起一絲冰冷的譏諷。
“可我不想死，無論如何都不。要是她一直不回來，沒有人會去追查她，自然什么事都沒有；只是尋求力量的話，給誰也都沒有關系——但是，我不想死。只有‘死的覺悟’那種東西，我從來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她說得再平靜沒有了，我卻從心底裏涌起一股寒意。
并不是覺得恐懼，恰恰是她這種心態太真實了，甚至太貼近于我會有的心態了，這才令我不想去深入思考，不想去細細品味——但沒辦法不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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