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滿足
◎“我已經和尹家斷絕了親屬關系。”◎
云城罕見地飄了一場大雪。
輕飄飄，白茫茫的，將窗外一切都掩成最簡單的白色。
尹念云忍不住拍了好幾張照片，習慣性地點開分享，然后倏而停住。
“律師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算了，反正聽不聽都這樣，沒有意見就趕緊把字簽了，下午我還要回家過生日。”
俯首玩游戲的尹永樂頭也沒抬，隨口催促了幾句。
室內空調溫度開得很高，尹念云卻總有種身在屋外的感覺，身體一陣陣發寒，說不出是手中的筆更冷，還是手指更冷。
“嗯，我沒有意見。”
“……ey解散的事我會做解釋，責任全在我這，你和其他隊友不用出面，聽趙哥安排就好。”
“我和你的新經紀人已經交接好了，以后會由他接手你的事業規劃……”
聽著這仿佛沒完沒了的交代，尹永樂終于抬起頭，目光滿是厭煩，“行了，沒空聽你啰嗦。快點簽。”
尹念云有些近視，眼前景象似乎比平時更為模糊，他瞇著眼試圖看得更清晰些，下一秒律師遞來的文件占據了他全部視野。
“好。”尹念云嘴角扯起一抹笑，他一筆一劃，將“尹念云”三個字寫得很認真清晰，重覆了許多遍，為自己這二十多年在尹家的一切劃上句號。
等簽完字，尹永樂立即退出當局游戲，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
“永樂，等一下。”
尹念云喚了一聲。
“嘖，”尹永樂不耐煩，“你還要說什么，別說你反悔了。”
尹念云忽然想起了好幾年前，還未發現身份真相的時候，那時的尹永樂和現在的樣子天差地別。
青澀的少年有些無措地在新換的棉衣上反覆擦過手，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蛋糕，臉上寫滿期待和興奮，“我要云城下好大一場雪，念云哥你陪我一起看雪打雪仗！”
尹念云無奈笑道，“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少年有恃無恐，得意道，“我還有好多個生日呢，明年生日念云哥你也陪我一起過啊。”
而后，少年又鄭重其事地念道：“明年我想一夜暴富，有很多很多錢，再也不用餓肚子了，也不用老是給念云哥添麻煩了。”
兩張相同的面孔重迭，全然不同的神情，回憶至此，尹念云嘴角扯起僵硬的一抹笑，“我想說，雪很大，路上小心。”
尹永樂語氣冰冷，眼神裏是赤.裸.裸的怨恨，“都要滾出尹家了，你還在這假惺惺什么，以為我會一個感動就原諒你嗎？別忘了你欠下的債。”
尹念云怎么會忘記呢？他比任何人記得都清楚，十八歲生日那天才得知自己原來并非父母親生子，尹家接回了真正的小少爺，好巧不巧，正是尹永樂。
那種自己的存在即是錯誤的感覺，這些年來無時不刻不提醒著他，他擁有的一切本不屬于他，總有一天會還回去。
這一天終于來了。
尹念云習慣性想開口解釋，然而呼吸間從鼻腔到肺管都是冷意，冷得他唇齒都在發顫。
“對不起，對不起……”任何解釋都蒼白無力，尹念云深深地低下頭，嘴裏重覆著這三個字。
“閉嘴，我不需要你一文不值的道歉。你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尹家給的，沒有尹家少爺的身份，你哪裏的今天？”
“我知道，對不起……”
尹永樂的聲音大而尖銳：“我不要你的對不起！”
“之前我名下的房產已經全部歸還給了大哥…尹大少爺他們，幾處股份也盡數歸還給了尹老太太…還有每年的壓歲錢…還有……”
尹念云努力回想自己歸還回了什么，一時半會兒還真難數清楚，他確實從尹家得到了許多不屬于他的東西。
沒有爽快，尹永樂越聽越覺煩躁，尹念云說的話就沒一句他愛聽的。
“閉嘴，今天我生日，你必須過來，別忘了你承諾過的事。”
留下這句話，尹永樂驅車離開，忽然感覺少了點什么。
他忍不住看向后視鏡，尹念云果然還站在原地，一個拐角后常青樹遮住了那道單薄的身形。
手機接二連三地收到好友們的祝賀信息。
［尹少爺生日快樂！］
［恭喜啊，那個吸血鬼終于滾出尹家了。］
尹永樂看到這條不禁嗤之以鼻，尹念云怎么會舍得真的離開尹家呢，裝裝樣子罷了，尹念云最會裝了。
畢竟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尹念云鳩占鵲巢，他尹永樂才是真正的尹家小少爺，正處在風口浪尖上，可不得裝乖討巧。
.
尹念云回屋緩了很久，手腳才逐漸恢覆知覺。但腦子昏昏沈沈的，好像被風雪吹得有些不清醒了。
打開水龍頭，尹念云把臉埋進冷水裏，強行讓自己清醒，他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做什么，他可以離開尹家了，或許他已經自由了。這其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不是嗎？
手機鈴聲響起，是尹家大少爺尹長風，名義上的大哥的電話，有些聽不清具體內容，大概是說了些催促他快點到尹家的話。
“大少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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