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暮云朝雪蕭衣黃(七)
武林大會的由來,其實江湖之中廣為流說。沈念卿自小也聽父親說起過。殷六續(xù)道:“百余年前,中原武林各派交由甚少。其時韃子肆意燒殺,鐵騎橫掃,宋王朝已岌岌可危。那會各派并沒有忠于帝王之說,只是眼見生靈涂炭,韃子所過之處皆是尸橫遍野,百姓苦不堪言,試問自詡正派之人如何看得過?何況中原各派本為漢人,更不忍見外族殘害同胞。于是便有了各派會晤之說,由此共襄義舉。”沈念卿道:“那后來怎樣了?”殷六搖頭道:“后來此事我也不知。但微加揣測,并不難猜出。當時韃子鐵騎所向披靡,宋軍無法抵擋。試想中原各派雖好手眾多,卻無一人有統(tǒng)軍之才,又怎生敵得過?只怕都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沈念卿啊了一聲,心想竟是如此么?他雖然年幼識淺,但總算受父親影響,于武林俠義之士大為敬仰。殷六道:“念卿兄弟,百年已過,總算將韃子趕回了漠北。只是韃子終是貪圖中原地沃,仍沒有放棄。”沈念卿道:“殷大哥,依你所言,莫非韃子仍想入主中原?”殷六道:“不錯。百年前武林各派雖不得善終,可是二十多年前卻是大放異彩,其中尤以明教最為厲害。”沈念卿心想娘親也是明教中人,不由微微昂首。又聽殷六道:“我出去半月,聽得江湖之中多有傳言,暗中勢力風波不斷,只怕再過數(shù)年,終將引起一場武林浩變。”
沈念卿驚道:“那會怎樣?難道就是噶爾笑笑搗鬼?”心想那噶爾笑笑神出鬼沒,若說誰要擾亂武林,他最是可疑。殷六微笑道:“現(xiàn)下你尚且年幼,心中明白即可,還是先將你的武功修煉大成罷。否則我說給你聽了,也不過多此煩惱,并無益處。”
沈念卿點一點頭,目光及處,但見一座山峰峰頂銀白,心中一動,已想了起來。便道:“殷大哥,我有事請教。”殷六只當他是修習有所阻礙,說道:“有甚么困惑處,你直說就是。”沈念卿反手一指,問道:“殷大哥,前些日子我聽秦兄弟提及,他說那山峰決不能去,是如此么?”殷六微有詫異,說道:“他說給你聽了么?”又頷首道:“確實如此,那峰頂上住有一個人。”沈念卿奇道:“甚么人?”
殷六望向那山峰,沈吟半響,說道:“十年前我來至此地,見到那頂峰積雪常年不化,甚是奇特。當即動了心思,要去查探一番。不料走到半山腰上,突然躥出一個人來,那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他見我有意上山,便勸我離去。我當時心想這等奇景,不看一番未免遺憾。向他拜道:‘老人家,這山峰景色絕麗,我去瞧一瞧就離開,不敢打攪。’那老人冷冷道:‘此峰喚作孤絕峰,你不可上去。’他見我仍有猶豫,頗是不舍,又道:‘小娃娃,我老人家清修之地,你當真要硬闖么?’我見他雖年老,面色還算紅潤,既是隱士高人,實不該清擾。”
沈念卿道:“那你后來離開了么?”殷六面色微變,過了片刻,方才緩緩覆原。沈念卿見狀,已知其中必然有甚么變故。只聽殷六嘆了一聲,說道:“當時我見老人家面作微怒,當即說了打攪,折身離去。在山腳挨到半夜時分,又悄然從另一處上了山。”沈念卿笑道:“殷大哥,想必你仍是放不下,定要去瞧一瞧罷。”殷六道:“確是不假。當時我也已三十歲了,對江湖中的高人隱士也頗為知曉,想了許久,也未能猜出這位老人是甚么身份。回想起第一回見他,只覺他性子陰晴不定。說他是壞人,可沒對我不利,若說他是好人,為甚么偏偏不許我上山?那時我起了決意,要尋探這位前輩的身份。”
沈念卿奇道:“后來你是見到這位前輩了?”殷六搖頭,說道:“半夜之中,我又冒昧打擾,已是武林大忌,又豈敢直沖上門?當時我上得山頂,并不要見到前輩,只需看到些能表明前輩身份的事物即可。走過半山腰,林木漸緩稀少。白雪映在月色下,更覺銀光爍爍,直似仙境。我身著白衣,又悄然行進,倒也不易察覺。”頓了頓,似笑非笑道:“可是我還是少算了一步,直登到離峰頂數(shù)十丈處,遙遙窺見山上一團黑色事物。當時我一驚,心想難道是那位前輩么?立定片刻,見那事物并沒有半分動彈,又是好奇又是疑惑。”沈念卿奇道:“那是甚么?”
殷六道:“當時我雖嚇了一跳,但尋常事物豈能嚇倒我?當即打定主意,一定要瞧個究竟,也就悄步走到了那團事物跟前,才發(fā)覺竟是一塊大石頭。不禁啞然失笑,想我殷六走南闖北,自有一番見歷,今日卻給一塊石頭嚇住,傳了出去,豈不是叫天下人貽笑大方。”沈念卿疑道:“雪峰之上,為甚么突然出現(xiàn)一塊石頭?莫非那石頭有甚么問題?”殷六道:“當時我想了一回,又將那石頭瞥一眼,這下倒真令我不解。那石頭渾身漆黑,竟不似常物。一時念頭起來,又走近了幾步。突然覺得腳底一空,身子跟著掉了下去。”
沈念卿啊了一聲,面容驚駭,叫道:“有陷阱么?”殷六搖頭道:“其實常年雪地,地面早已陰濕,有個洞面也是常事。那時我察覺身子落下,不免一驚,急忙身子打橫,豈料只覺下方似有一股吸力,還未攀住地面,就已直墜下去。幸好那洞底不深,觸腳只覺堅硬似鐵,竟是立在一處大石之上。我當時急于脫困,未加多想,當即要縱越而起,忽然聽得咚嚨一聲。方才那塊大黑石竟?jié)L落下來,往我頭頂?shù)隆!闭f到這裏,殷六面色已微微發(fā)白。沈念卿更覺心頭發(fā)顫,暗道:“我自見到殷大哥以來,他一直談笑風生,何曾露過此狀。”便見殷六面色微苦,說道:“當時我一呆,那大黑石怕不下千斤之巨,我如何受得住。只想竭力縱出,只是腳底吸力使我一滯,大黑石便落了下來。”
沈念卿聽他說及,又啊了一聲,心想千斤之巨的石頭,便是絕世高手,也負之不起。可是殷大哥如今還好好的,只怕其中另有變故。殷六續(xù)道:“電光火石間,實不容我多想。明知大石落下必將性命不保,可還是忍不住運轉(zhuǎn)全身內(nèi)力,雙臂撐住大石。我原以為于事無補,只在心中懊惱自己不聽前輩之言,偏要往峰頂尋來。不料那大石雖是奇重,我竟勉強能負起,這下不免又驚又喜,只覺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沈念卿道:“那石頭果真古怪。”殷六笑道:“確是這樣。當時我保住了性命,急于脫困,哪裏顧得這些。那石頭壓住了洞口,又是深夜,四周一團黑漆,我想要脫困,非得將黑石推出去不可。當時我已拼盡全力負著,再也使不出多余的半分氣力。”
沈念卿奇道:“后來怎樣了?莫不是那位前輩設下的陷阱?”殷六道:“當時我并沒有想到有這般巧合。堅持了片刻,只覺手臂酸麻脹痛,難受之極。我試著移動足下,卻又動之不得,當真是上天不能,入地無門。后來我細細回想,果然覺得其中古怪之處,為甚么偏偏那黑石跟前卻有一個陷阱。我便想到這與那位前輩該有干系,說不定這便是前輩故意懲罰我。我便大喊‘前輩,前輩。’并沒有人應答。其時山頂居高,時有烈風吹過,耳中猶聞見呼呼風聲。又挨了片刻,只覺渾身發(fā)顫。”說到這裏,忽然搖頭,面上似有苦味,說道:“念卿兄弟,你沒身至其中,決想不到那種滋味。倘若是給敵人殺死,那倒也罷了。可要是給石頭砸得殞命,傳出去不是惹人笑話么?”
沈念卿微微點頭,也覺頗有道理。殷六負手道:“當時我苦不堪言,勉強靜下心來。暗想那位前輩武功卓絕,若真是想要殺我,那是再輕松沒有。又何必如此一招?只怕還是想教我吃些苦頭。抑或是他并不知曉我半夜上山,加之其時烈風呼嘯,他并未聽見我呼喊。于是我暗中運氣,猛得大叫‘前輩,前輩。’直喊了七八聲。這才側(cè)耳傾聽,又候了片刻,仍沒聽見有人回應。我心想縱有狂風,憑我內(nèi)力摻雜,便是整個峰頂,也當聽見。何況那位深不可測的前輩。只怕他故意不應,教我吃些苦頭。想到這裏,心中又恨又悔,不可言狀。”
聽到這裏,沈念卿心中大是驚奇,暗道:“如殷大哥所說,他是推不開那大石的,那么最后必是那位前輩饒了他罷。”殷六續(xù)道:“每過上半分,手臂酸脹之感便烈上半分,只覺煎熬不斷。不知過了許久,漸漸覺得身子乏而無力,已是撐不了許久。當時我眼見前輩始終不肯出現(xiàn),已漸漸失了信心。心想如此痛苦,倒不如放手教石頭砸下來,也算得解脫。但轉(zhuǎn)念一想,只覺心頭種種不甘,愈想愈烈,雖是雙腿微顫,雙臂微抖,竟又使我得以支撐下去。又挨過了片刻,只覺身子似有一股溫柔流轉(zhuǎn)周身。我決想不到這等時刻,竟使我得以突破,功力大增。這等情況下,不由信念倍增,又撐了下去。”
沈念卿問道:“后來那位前輩發(fā)覺你了么?”殷六搖頭道:“洞內(nèi)漆黑一團,我并不知時間流逝,只聽得狂風漸小,巨石愈重。突然之間,隱隱聽見砰砰之聲,一股微弱力道由巨石傳到我手中,似有甚么在敲擊一般。我不由心中歡喜,大叫道:“前輩,前輩。”豈料已是聲音嘶啞,微弱難聞。等我叫過聲后,猛聽得頭頂有人說話‘小娃娃,好玩么?’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正是前輩在說話,雖是語調(diào)冰冷,在我聽來,當真如仙樂一般。我急道:‘前輩,快放我出去。’前輩道:‘我已叫你不要上山,你為甚么不聽?唉……’我心中急于脫困,只覺手臂發(fā)顫厲害,忙說道:‘前輩,晚輩冒昧打攪,并無壞心,得罪之處,還請前輩見諒。’心想你已教我吃了這般苦頭,還不夠么?總該放我出去了罷。豈料前輩嘿嘿一笑,但聞砰砰之聲,竟又敲了起來。我勃然大怒,喝道:‘前輩,你已罰過我了,還不肯罷休么?’這大喝一聲,陡然覺得那巨石更重半分。我心知決是前輩搗鬼,卻偏又無能為力。忽然間,只覺手臂力道愈來愈大,心知前輩已動了殺念,不由茫然長嘆,罷了,罷了,枉我殷慶云聰明絕頂,今日卻想不到反被聰明誤,竟要丟了性命。”
說到這裏,望著他笑道:“其實江湖之中,陰謀算計,何其之多,既然我技不如人,死了也是尋常。當時我心知必死無疑,干脆不再懇求,手臂一松,坐倒在地。便在這瞬息之間,猛聽得砰的一聲,那巨石竟從頭頂移了開,射進明晃晃的陽光。當時我四肢百骸已如散架,再提不起半分氣力。只想到前輩既要殺我,又為甚么要救我。可是現(xiàn)如今想起,才知當時前輩必是將雙手扶著巨石,察覺我力道陡然減弱,搶在落下瞬間猛然發(fā)力,這才能救得我一命。這份爐火純青的功力,普天之下,決不過三人。當時我哪裏想得這許多,欲要撐起身來,向前輩道謝。可是我只動了動手指,便再也起不來。只能拖著微弱聲音叫道:‘多謝前輩不殺之恩。’仍不見前輩身影,卻聽他冷冷道:‘今日老兒心情尚好,不想見血。明日午時前,你再不下山,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便聽見腳步聲愈來愈遠。那時我只覺疲累至極,再無它念,竟昏了過去。醒來之后雖然肚中饑餓,已勉強立得起身。我當即端坐,運功消乏,只候了半個時辰,這才站起身來,躍出了洞口。”
沈念卿聽他斷斷續(xù)續(xù)說了這許多,雖沒親眼瞧見當時狀況,也覺險惡至極,對那前輩不禁起了三分懼意,問道:‘殷大哥,后來你便下山了么?’便見他搖了搖頭,說道:“我當時出了洞口,眼見陽光明媚,正是午時。心想前輩許我一日時光,現(xiàn)今才過去一個時辰,料想他如此厲害,總不會食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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