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覺得這些天，季然的反應(yīng)常常很奇怪。就像以前雖然也知道他愛發(fā)呆，但這些天似乎更為嚴重了；再比如前些天大比時，明明還很生氣，可這幾天這心情明顯更多的是猶豫和花癡，等等。

林清玄有些擔(dān)心，雖然在這裏應(yīng)該沒有安全上的問題，可青少年成長的時候，這心理發(fā)育也是很重要的不是，稍稍不註意，很可能就會引發(fā)大問題，看看大兒子季莫，現(xiàn)在就長歪了，整一個不茍言笑，毫無幽默感可言，乏味至極。

“然然小寶貝兒，若是有心事可以和阿爹說哦。”再次看到季然坐在崖邊的那塊大石頭上發(fā)呆，連琴也不撫了，持續(xù)了二個小時后，林清玄再也看不下去了，徑直走到了他的身邊，盤腿坐了下來。

季然被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便心驚地發(fā)現(xiàn)身邊竟然坐落下一個人來，定睛一看，原來他阿爹。叫喚了一聲，季然又轉(zhuǎn)過頭去，看向那無邊無際的云海。

林清玄一看就知道這鐵定是剛剛沒聽清他的話，又重覆了一遍，這次他故意說得很慢，語調(diào)也放得更輕柔了些，希望能進一步削弱季然的心防。

果然，季然也沒讓他等待太久，略思考了番然后問了個問題：“阿爹，當(dāng)年你是怎么和阿爸在一起的？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會永遠對自己好，不變心呢？”

林清玄看著季然那雙帶著迷茫而顯得有些朦朧的眼睛，心下嘆了口氣。明明整個人還帶著一些稚氣，可原來也到了談?wù)摳星榈臅r候了嗎？林季兩家的教育風(fēng)格一直都比較自由化，功利心也少，所以對于孩子們自己的各種選擇大多都是放任的，就算是錯的，將來會后悔，也最多只是提點提點，絕不會強硬地決定些什么。

可現(xiàn)在林清玄對著季然，他多么想說：感情這事對于你還早，先放放吧。可對著那雙期待而信任的眼睛，他卻沈默了，認真地思考著怎樣做對季然來說才是最好的。

良久后，也幸好季然的註意力沒有完全放在這上面，就像是問這個問題，只是自言自語般，有沒有人回答都不重要般。林清玄也看向遠方，回想著自己年輕時和季慕凡之間的糾葛。

“其實將來會怎樣并不重要，過好眼下的生活才最重要不是么？如果連眼前的生活都幸福，又怎么保證將來的日子呢？”

“我和你阿爸兩個人，最初處得并不好，從小打到大。說是竹馬竹馬的關(guān)系，那也最多算是怨家竹馬。”

“后來，隨著年齡的漸長，我們見面的機會也就少了，有時候好幾年才能見著一次面。雖然還認識，可關(guān)系卻也生疏了許多，甚至還比不上周邊許多人的關(guān)系好，最多只能算是認識的陌生人罷了。”

“再后來，到了我談婚事的階段，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他一直都拒絕婚配，比我大了好幾歲的他竟然還沒有訂婚。當(dāng)時我還覺得肯定就是這人脾氣和性格太壞，所以才沒人愿意和他成為伴侶。”

“而我那時在家族裏，天賦也算得上頂尖的那一類了，自然眼光也挑剔的很，好幾次下來，我都把那些送選的名單批了個徹底。我也不否認，當(dāng)然我說的話很多都挺毒辣的。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些話也漸漸流傳了出去，于是幾年下來，我的婚事也被耽擱了。”

“這下自然，再和你阿爸見面時，我們兩個人互相嘲諷，誰也不比誰好多少。但結(jié)果總是意外的，吵著吵著，我們的感情卻比任何人都好了。于是，我們一同商量，決定為了逃避家裏人的嘮叨，結(jié)伴去宇宙中游歷。宇宙之中的危險和機遇那都是并存的，有很多新奇的事物，年覆一年，我們共同經(jīng)歷了許多的事，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回來后，我們迅速對外宣布結(jié)婚成家，當(dāng)時可驚呆了不少人。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很搞笑咧，想想兩家的大齡青年，竟然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經(jīng)過訂婚，還同屬于問題成員，竟然就這樣一次性解決了。”

……

季然靜靜地聽著林清玄的話，一字一句地。雖然他沒有說太多的道理，只是簡單地述說著他過往的事情，可季然還是聽得很認真，他知道就在這些話裏，有著他一直追尋地答案。

生活的點點滴滴，平凡而充實，細水長流的感情遠比一見鐘情的火熱更為持久，就像酒也是越淳越香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感情也在慢慢地堆積，從平地慢慢形成了一個小土丘，最后終有一天會成為一座大山，無可動搖的山峰。

季然好像有些懂了，又似乎沒懂。他完全不知道林清玄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一心只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季然在糾結(jié)，超級糾結(jié)。他喜歡司測，但他以前也曾喜歡過羅右啊，司測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可羅右以前也很喜歡他，也瘋狂地追求過他想和他在一起，可最后，羅右離開了他，他也對羅右的感情什么也沒剩下了。那會不會，到最后，司測也會離開他，然后他對司測的感情也再不剩下什么？如果這樣，那現(xiàn)在也沒必要在一起不是嗎？

可聽阿爹的意思，似乎有支持他和司測在一起的意思？雖然他也知道不能太悲觀，一次的經(jīng)歷也不能代表以后，但陰影已經(jīng)存在想消除也不是那么簡單的啊。

就像以前的一則寓言，那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同樣的意思。現(xiàn)在想讓他從心底接受司測，接受這份感情，恐怕就像是當(dāng)年那條咬人的蛇，突然跑回來說，我其實是愛你才咬你什么之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