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從背簍里將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抽出來，解開后，用力一甩便將其甩上樹杈。因著樹杈有些高，抬手夠不到，盛兮便想都沒想徑直爬了樹。而等她將兩端繩子都系好下來，一抬眼便看到旁邊那幾家賣春貼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盛兮：“……”眾人：“……咳咳！”眾人收回視線，將被抓包的尷尬丟在一旁，急忙招待來看春貼的人。盛兮沒搭理那些人，利落地用繩子結了網，隨后將帶來的春貼一一掛上去。而待她一掛好，原本還聚集在那幾家跟前的人，便紛紛邁步聚向她這里。“咦，這字貌似比那幾家寫的更好看啊！”“不是貌似，是的確！”都是買過春貼的人，即便不識字，不會寫，但觀形還是可以的。一人字寫得好與賴，觀感則是第一。而這，也是普通百姓辨別字好與賴的標準。顯然，沈安和所寫的春貼，一冒頭便吸引了絕大多數人。有人在看過盛兮擺出來的春貼后，忍不住問她：“小娘子，你家這是有好幾個讀書人？”不怪他這般問，而是沈安和所寫的春貼直接用了三種筆法，而每種筆法又分了楷書、隸書、魏碑幾種寫法，讓人一眼看去，好似真的幾個人所寫般。盛兮聞言笑了笑，回道：“不是，就一個，嗯，也不是，暫時就一個。”問她話的人沒心思計較她的暫時不暫時，在聽到盛兮說一個時，直接驚呼出聲。而他這一叫，頓時吸引不少人看過來。只聽那人道：“不是吧？一個？確定是一個？這可是好幾種字體呢，他一個人就能寫出來？”盛兮剛欲張口說話，一旁的盛光遠卻率先道：“怎么不能？我姐夫厲害著呢！他什么字都能寫！”童聲稚嫩，天真又活潑。但也正因此，他的話反倒比盛兮更令人信服。于是，在場眾人在感嘆一番后，紛紛下場問盛兮，這春貼怎么賣。盛兮想過他們的春貼應該不會賣得太差，但也沒預料開端就爆場。想了想，她決定取中間價，對眾人道：“每副春貼二十五文，贈一個福字。單獨買福字，大福字十文，小福字五文。”盛兮的話一出，頓時就有人退縮了。“嘶，這么貴啊！這能買得起？”盛兮笑了笑說：“過年嘛，不就買個心安？有它在門上鎮著，路過的神仙見了好看，心情一好準能保您心想事成。而且，這價是真不貴。您也知道這筆墨紙硯有多奢侈，我們賣這個價也就能保個本。但若再加上我相公多年苦讀的花費，那別說保本了，怕我們還得倒貼。”“嘿喲，瞧瞧這小娘子，可真能說會道，不愧是家里有讀書人的。”盛兮笑容不減，依舊不緊不慢地說著：“我這說的也是事實，您一眼就能看出這春貼好賴，想來您比我更清楚這讀書之道。這也是過年，家里需要添置些東西，要不然，我也不想讓相公如此操勞。”“哎喲，看不出來小娘子倒是個貼心的。”盛兮但笑不語。不過，因為她這番解釋，原本有些遲疑的人，在從另外幾家賣春貼處轉悠了一圈后，又轉了回來。至于為啥會轉回來，一則是盛兮開的價不高不低，令人有搖擺空間；二則嘛，換做誰都喜歡揀好看的來啊！沒錯，這些人在看了又看后，不得不承認盛兮這邊的春貼更好看。而盛兮剛才那句話也為其加了分，本來貼春貼就為驅災辟邪，保平安，他們都喜歡好看的，那神仙就更是如此了。反正每年也就這么一次，索性就給神仙送個更好看的。盛兮一共帶了一百副春貼，沈安和也暫時只寫了這么多。她本想先擺十副看情況，若是銷售不理想，那就換個地方，換個方法賣。結果，經過這么一遭下來，來買她家春貼的人，竟是趕上另外那幾家總和。而沈安和雖寫了一百副，但只有十對對子，每個對子除了寓意祥和之外皆有針對性所指，所求。眾人不懂其中意思，但盛兮和盛光遠懂啊。尤其是盛光遠，當初可是一個字一個字看著沈安和寫的，沈安和為了能讓他明白，為此除了單純的講解釋義，還給他列舉了好些個故事。盛光遠雖小，但腦子好使，小嘴巴在曾經的大姐磋磨下磨煉出來，那故事講得竟是分外引人入勝，甚是將隔壁那幾家賣春貼的都吸引了過來。于是，這種有針對，外加贈送故事的售賣，頓時火熱起來。上陽鎮雖然不算大，但十里八鄉的人每每趕集都會來這里，人數可觀。所以，一上午過去，盛兮帶來的春貼就賣得七七八八，就連福字也是如此。他們這邊如此火熱，看得那幾家羨慕不已，也嫉妒不已。不過即便嫉妒，礙于讀書人家面子，那幾家也沒找盛兮姐弟麻煩，只是時不時瞪他們幾眼。盛兮在將最后一副對子賣出去后，便利落地收了攤兒，剩下那幾張福字收起來，預備下次再賣。旁邊幾家見她收了攤，終于暗松一口氣。趕緊走吧，快走吧！好好的生意被這對姐弟搶了大半，逼得他們不得不降價賣，誰能痛快得了？盛兮不管這些人心中作何想，東西收拾妥當，拉著盛光遠朝那幾家依依揮手作別，這才重新鉆進人潮大軍。時間也是趕巧，此時恰值正午，盛兮便帶著盛光遠來了一家賣羊肉湯的攤子前。坐下后要了兩份羊肉湯，又要了兩張餅，靜等著老板飯菜出鍋。盛光遠用力吸了吸飄在空氣中的香氣，將快要流出來的涎水吸回去，這才小聲問盛兮：“姐，咱們今天一共賣了多少錢啊？”盛光遠尚不懂算學，沈安和也只是剛教他識數，所以這個賬還得他姐來算。盛兮在心里頭算計一番后，說：“應該有兩千九百文左右。”當時有幾家多買了一副的，她就多贈了人家兩個小福字。盛光遠聞言瞠目：“兩，兩千九百……這，這么多哇！”見他一臉激動，眼睛閃亮亮的里面似有煙花炸開，盛兮便笑出了聲：“是啊，這么多呢。”真沒想到，沈安和的本事還真不小。不過一百對，幾乎已經能回本，剩下還有一百多對，再賣出去就是純利潤了。嘖嘖，如此看來，不論是哪個時代，讀書人永遠都是最能賺錢的那撥人盛兮抬眸看到老板端著湯碗過來，當即便大手一揮：“老板，一會兒再煮一碗羊湯，我要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