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似劃定了界限，這讓在場眾人皆為意外。吳二老爺更是震驚到以為自己聽錯了，忍著胳膊疼瞪大眼睛問吳老爺：“大哥，您，您說什么啊！什么不來了？您在這里，我們哪有不來的道理？再說，還有逢年過節……大哥……”吳二夫人也呆住了，心里亦有些不安。大哥突然不讓他們再來，意味著從此真的就是各家各過啊！從來家中大哥才是那個真正的主心骨，這一下子沒了，任誰心里都慌。然而相比較這些不安，吳二夫人此刻更關心的還是家產的歸屬問題。吳老爺目光在這對夫妻臉上一一掃過，看著他們幾乎能一眼看到底的神情，一時心情復雜。這個弟弟何時才能真的長大呢？他不可能永遠都幫他撐著傘，他總有離開的那天，而他卻還有妻兒要照顧。離開的問題吳老爺其實很早很早之前就想過，只是那時他已經沒了繼續再活下去的念頭，離不離開的最終結果也差不多。然而現在不一樣了，他找到了親生孫兒，他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他其實本可以讓盛兮回吳家的，他也能讓弟弟和弟媳聽自己的話。但他也太清楚著對方夫妻秉性，聽話只是一時的，更多的瑣碎還在后頭。兩個孩子本就生活的夠苦，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他不想他們再被這些惱人的俗事，還有惱人的人打擾。畢竟，有時候這看似沒什么的家長里短真的是……能煩死人！“以后若是有事，便讓人來報，你們不必親自過來。想見我，便去之前預留的宅子，我會去那里見你們。”吳老爺如是道。“大哥，這……”“這里畢竟是兮兮的家，你們來這里吵吵鬧鬧，覺得合適嗎？”吳老爺直接打斷吳二老爺，面色黑黢黢的，難得不給自己這親弟弟面子。吳二老爺有些尷尬地抽了抽嘴角，但還是道：“可這盛兮不是一家人嗎？我們來也算是親戚走動……”“你們這種走動就不必了！”吳老爺擺手，面容略顯憔悴，“還有，兮兮和小遠若是不想認你們，你們也不要逼著他們認！”“大哥，這是什么話？什么叫不認？我是他們二姥爺啊！”吳二老爺一呆，下意識道。只聽吳老爺一哼，先是掃了眼吳二夫人，隨后才對吳二老爺道：“想做人家長輩，那便有個長輩的樣子！別總什么事都拿輩分來壓，這不是一個長輩該做的事！”“這……”“行了，你們回去吧，我會叫人盡快跟你們交割清楚的！”吳老爺說著直接擺手送客。吳二老爺還想說什么，雙福卻已經上前直接對他道：“二老爺，您和二夫人還是先回去吧！老爺前幾日大病了一場，這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些，結果又……所以二老爺，就算為了老爺，您還是按照老爺說的做吧！”吳二老爺雙眉緊緊蹙起，看著面容的確有些不好看的大哥抿緊了唇。他視線在盛兮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想到大哥剛才說的話，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回頭去看吳二夫人，果然撞見對方的心虛。吳二老爺用力呲了呲牙，盯著吳二夫人的目光恨不能擇人而噬。“你，你看我作甚！我，我又沒說啥！”一句話，直接暴露了吳二夫人果然說過什么。吳二老爺恨恨地瞪了眼自家婆娘，忍著暴怒，朝吳老爺行了一禮后，遂一句話不說地欲要轉身離開。吳二夫人不敢多待，也想跟著走。哪知，盛兮卻叫住了他們。二人回頭，紛紛看向盛兮，那眼神明顯在詢問何事。盛兮伸手指了指他們胳膊，問道：“你們不想把胳膊接回去？”二人：“！”盛兮上前一步。二人幾乎不約而同地向后急退兩步。盛兮：“……”吳二老爺：“不，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大夫接！”說完，他再不敢多停留哪怕一秒，身后像是有餓狼追趕似的，抱著胳膊，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至于吳二夫人……自然是相同的動作。盛兮看著這對夫妻狼狽離開，輕輕抿唇后轉身。吳老爺叫她：“兮兮，來，外公跟你說幾句話。”盛兮點頭上前，在吳老爺跟前坐了下來：“外公，您想說什么？”吳老爺看著面前那雙不設防的眼睛，重重嘆了口氣，嘴角掀起一抹苦笑道：“是外公沒坐好，讓他們來打擾你。”盛兮輕輕搖頭：“這不怪您，有些事避無可避，那讓它來就是。而且，您剛不也看到了，我有自己的應對方法。嗯，就是不知道外公你心疼不心疼？”吳老爺直接回：“不心疼，他們是該長長教訓！”說著，吳老爺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個二姥爺啊，從小一直都有我護著，沒吃過太多苦。這人一旦沒了苦吃，又不知自我約束，那腦子就指不定偏到了哪兒去。總該讓他們有個教訓，讓他們知道，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會按照他們性子來。”剛走出紫藤山莊的吳二老爺腳下莫名其妙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摔成狗啃泥，驚出他一身冷汗。他下意識回頭瞅了眼身后的莊子，莫名覺得有股子看不見的寒氣還在跟著他。莊子里，吳老爺還在對盛兮說：“親緣難斷，因為有血脈相連，但若這親緣令你不自在，總讓你為難，那你沒必要為了他們委屈自己。他們從未與你共同生活過一天，不了解你，沒有指責你的道理。外公會這么說，是擔心你會因為我妥協，大可不必，知道嗎？”盛兮聽著輕輕點了點頭。說實話，她內心是意外的。身為一個舊時代的大家長，吳老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著實超出了她想象。她本以為對方會在吳二老爺夫妻走后有一番認親懇談，卻沒想到，懇談是有，但內容卻大相徑庭。吳老爺似乎看出來盛兮內心所想，卻只是笑了笑沒再說什么。他無聲輕嘆，目光看向那滿園花草，心緒無比平靜。吳老爺最后還是又將分家之事接了過來，盛兮便騰開了手去了洛京。盈安堂里，沈榷已經在等著她，見到她來當即上前問道：“盛兮啊，之前跟你談的事，考慮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