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聲響回響在室內(nèi)。

等聲響停了, 楊覆在我身后說：“現(xiàn)在這情況我不可能讓你出去，別鬧了，先去睡一覺冷靜下, 聽話, 乖。”

我再也不會聽他的話了，再也不會乖了。因為我只是個替身而已。

楊覆覺得自己配不上邊西川，他就配得上我，因為在他的眼裏我比高貴的邊西川低賤。

他怕被邊西川的家人砍手砍腳，一點(diǎn)也不怕被我的家人砍手砍腳，因為他知道我沒有家人, 所以他可以隨便欺負(fù)我。

那些人都是這樣。我媽不要我, 我爸不要我，我姥姥、姥爺、親舅舅都不要我, 所以欺負(fù)我也沒關(guān)系，反正不會有人在乎。

曾經(jīng)……曾經(jīng), 楊覆在乎。但是，后來他就變了，因為邊西川。

我好恨邊西川, 為什么我和邊西川要同時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是為了襯托他有多么幸福、而我有多么不幸嗎？我從沒這么恨過這個人。可是現(xiàn)在我甚至想掐死他, 如果他現(xiàn)在就在我面前, 我可能真的會殺掉他。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也許我應(yīng)該在我媽拋棄我之后就被我姥爺打死的。

楊覆忽然伸手來摸我的臉, 我猛地打掉他的手, 沖他吼：“別碰我！”

他從旁邊柜子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我。

我這才恍然察覺臉上有點(diǎn)癢，好像是淚水滑過。原來我還是會哭的。可是哭有什么用？只會讓他更覺得我好欺負(fù)罷了。

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濁氣, 努力讓自己的狀態(tài)平穩(wěn), 看起來不至于一敗涂地：“邊家的東西我不會要, 所以你放心，公司股份我會都還給你。你先開門讓我走，約好律師后告訴我時間去簽字辦手續(xù)。”

我曾經(jīng)故意把楊覆的財產(chǎn)劃拉到我的名下，那時候我想，如果楊覆出軌，我就狠狠地報覆他，把他趕出公司，讓他失去他多年打拼的成果，讓他痛苦。

可是，在這一刻，我覺得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真會選，世界上有七十多億人，他偏偏選中邊西川是他真愛。哪怕他選中的是粉衛(wèi)衣，也不會這么惡心我，惡心到我現(xiàn)在只想趕緊和他們劃清界限，別的都不爭了。

我這個大笑話就到此為止吧，這是我唯一能為自己做到的了，至少我應(yīng)該保留最后的一點(diǎn)點(diǎn)尊嚴(yán)。

楊覆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先坐下，好么，我跟你解釋。”

我打斷他的話：“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把門打開，讓我走吧，楊覆，看在我給你睡了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讓我一點(diǎn)臉都沒有，我求你了。”

雖然我的語氣很平淡，但我真的是在乞求他了。

“川兒！”他伸手來拉我。

這只手肯定也拉過邊西川，也許還做過更親密的接觸。

我胃裏又開始翻騰，血直沖腦門，扭頭抓起鞋柜上的花瓶狠狠一敲，把碎口的那面朝向楊覆，說：“別碰我。開門。”

他手在半空停住了，隨后，緩緩地將雙手舉到肩旁，做了個投降的手勢：“不碰你，你先冷靜，我現(xiàn)在就給你解釋。”

我不想再聽他的謊言。

可他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都是在騙邊西川，我和他沒發(fā)生過關(guān)系，我騙他說怕他家裏人找我麻煩，不敢碰他。至于我為什么騙他……因為他活該。在你十九歲生日之前，我以為他是無辜的，他媽、他爺爺才是壞的。但那天你跟我說了他高中的時候孤立你，我開始意識到他只是在裝。我說過，我會給你報仇。是我哄他去整容，整得像你，你像你媽，也就是說他越來越像你媽，你覺得他媽、他爺爺和黎躍敏得是什么心情？他們家沒少為這事兒跟他吵。他們不是欺負(fù)你么，我就讓他們家宅不寧。”

我不信。

他說什么我都覺得是在哄我，他根本就不會說真話，他可以把謊話說得和真的一樣，他有這種特殊的本事。

“是，我是給他家做過事兒，但一開始我只能討好他們，不然你書都沒得讀，燕城我們根本待不下去。他們知道你來了燕城，想害你、趕你走，這些你都不知道，我不讓你知道，你也沒必要知道。”

他說，“黎躍敏總催你出國，一方面他確實是怕邊家遷怒他，另一方面，他還有一丁點(diǎn)兒良心，怕你遭害。邊家那些王八蛋不講道理，恨不得橫著走，天上地下他們老大，就連別人跟他們呼吸同一片空氣他們都不愿意，覺得是搶了他們的東西。

你不是總想知道為什么我要無止境地賺錢么，為什么我為了向上爬，身體、命都不要地去拼。因為我不想再被他們卡脖子。實在不行，我去當(dāng)當(dāng)孫子也行，但我不能讓你也給他們當(dāng)孫子。我不強(qiáng)起來，你早晚要被他們欺負(fù)，這是我不能忍的。”

他放下手，長嘆了一口氣，往后靠在墻上，凝視著我，目光是那么的溫柔，哪怕眼裏因為剛剛的話還泛著惱怒的紅。

……都是假象，是他裝的，他最會裝了。我這么告誡我自己。

“我進(jìn)戒毒所見過你舅。當(dāng)年你小，很多事兒不知道。你媽離家出走，很大程度是被邊家逼的。不是只有你媽仇視邊家，邊家也仇視她，不止逼她，還逼你舅、你姥姥姥爺。你舅差點(diǎn)畢業(yè)證都拿不到。他們的手段很多，隨隨便便就能搞出事來。所以你舅他們那么恨你媽，他們覺得都是你媽搞出來的禍連累他們。你媽不見了，只能遷怒到你的頭上。其實他們那個時候甚至以為你媽是被殺了，只是不敢惹邊家，所以都不說而已。”

說到這裏，楊覆低下頭緩了一會兒，然后抬眼看著我，“我不想跟你說這些，你不該聽這些，川兒，我只想你一直開開心心、單單純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