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還有好幾天，不過很快民政部門就要休假了，屆時辦事大廳裏只會剩下值班的人留守，所以高似道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崔海娜去開未婚公證書，然后去進行結婚登記。生活中確實需要儀式感，但并非一定要有儀式感，兩個相愛的人結合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過于在意那樣的形式反而落了下成。

“中午吃什么？”拿了證件之后，崔海娜既沒有感動落淚，也沒有興奮狂喜，只是很平靜地刷著手機上的大眾點評，這是她昨天晚上在某人的指導下剛下載的app，雖然中文她只能看懂一點點，但架不住人家的評論裏圖片夠多。

高似道也沒有太過激動的樣子，兩人在一起兩年多了，一直是同居的狀態，過的就是夫妻倆的生活，只是缺了一張結婚證而已，“咱們中午去吃大排檔吧，好久沒有吃過了，還真有點想念。”

“呀，今天可是我們結婚的第一天，你就帶我去吃大排檔嗎？”因為結了婚的關系，崔海娜敬語也不說了，oppa也不叫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時候還把腿翹得老高，腳放在副駕駛前的手套箱上面。

大排檔跟大排檔是不同的，涵國也有不少大排檔，特別是老街區和傳統市場裏有很多開大排檔的。一般來說就是小卡車搭個棚子，然后用塑料棚布一圍，而菜單上也都是些內臟、血腸、泡菜餅之類的小吃，食客都是去喝米酒的。

高麗大學松坡文學院側門下面，只要是天氣晴好的晚上，就一定會有一輛藍色的小卡車在那邊停著，那其實就是個大排檔。盡管連個凳子都沒有，只能讓客人站著吃東西，不過覆古的設置別有一番情趣，無論是晚歸的學生還是社會人，都很喜歡去光顧，高似道和崔海娜也在哪裏吃過幾次血腸和炸物的套餐。

高似道是帶著崔海娜去吃藍鯨大排檔的，論直線距離肯定是金茂的那家最近，但論口味還是德基的最受青睞。當然了，連鎖店的口味本身就差不多，只跟掌勺的師傅技術有關，核心菜譜跟配方實際上都是一樣的。

“這是大排檔？怎么感覺跟自助一樣……”崔海娜進門之后環視一周，感覺自己的眼睛都不太夠用了，她很難想象一家店裏居然能同時賣這么多的食物，要知道在涵國那邊菜單往往都只有一頁的。

“下裏巴人，好吃不貴，這不是挺好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就是煙火氣，德基裏上檔次的西餐廳不少，但他并沒有去那種地方消費的欲望。

因為放假的緣故的，人應該很多才對，但終究是怕死的比較多，所以很少看到有年輕人扎堆來用餐，都是些中老年人拖家帶口來吃飯。崔海娜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就讓服務員給他們找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后研究起了菜單。

本來小吃一類的都可以去邊上的攤位上取，但他們只有兩個人，一起去了這桌位沒人占著，不一起去的話崔海娜又不會說中文，只能老老實實地看著菜單點菜了，“糖芋苗、美齡粥、桂花釀、烤鴨包、鹽水鴨……”

“咱們就兩張嘴，你這是準備點多少啊？”雖然崔海娜被菜單上的圖片吸引，什么都菜式想嘗一嘗，可看到高似道這么個點法也有點嚇住了。他們只是飯量有點大的普通人而已，并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大胃王，這么一大堆東西吃下去胃壁都要撐破了，“點太多會浪費的，總不能硬壓下去吧。”

“放心，這兒的菜你硬壓也壓不下去，因為多吃兩筷子就能齁得你腦仁疼。”來吃這個只是因為懷念那種不健康的味道，說白了就跟吃漢堡喝可樂一樣是圖個放縱的快感，并不是這兒的東西真有多好吃。高似道曾一度懷疑，藍鯨大排檔的后廚裏是不是埋著兩個賣鹽的，不然他們沒有撒鹽這么豪邁的道理，就跟鹽不要錢一樣。

“隔壁好像在說什么灰鯨，跟藍鯨是什么關系？”左等菜不來，右等還是不來，百無聊賴的崔海娜放下了手機，開始嘗試鍛煉自己的漢語聽力，只可惜她只能聽得懂寥寥幾個詞而已，根本沒法理解。

“灰鯨就是藍鯨，藍鯨就是灰鯨。”整個江淮地區，基本上都以藍鯨人自居，連跨過省界線的都是如此。高似道好像就沒怎么聽說過通州人以白鯨人自居的，但這一片的基本都以藍鯨人自居，可見藍鯨城是個多么兼收并包的城市。

“座頭鯨還跟藍鯨有點像，北太平洋露脊鯨也跟藍鯨有點像，可灰鯨跟藍鯨也差太多了吧，連造型都不同。”崔海娜高考過后就熄滅了對學習的熱情，但她特別喜愛看環宇探索的紀錄片，地理、生物、機械方面都知道得很多。

“在這裏藍鯨就是灰鯨。”這個解釋起來有點困難，要結合近代史、文化史和諸多政策來進行說明，高似道可沒心思跟老婆講那么多，他只關心自己點的東西什么時候上。像這種客人多的地方，走菜的效率一直是個大問題，他們等了快半個小時了還是一樣東西都沒見著，要是在南美洲，超過十五分鐘他都可以拒絕付款了。

南京大排檔的一大特色，就是姑蘇評彈表演，恰好是正點來的，所以舞臺上剛開始進行表演。女評彈藝人開詞唱的是最為經典的《岳云》，也就是岳飛岳武穆的兒子。當年高似道也曾在姑蘇度過幾個暑假，在木瀆古鎮留下了不少腳印，所以還是能聽懂一些的，而崔海娜卻在一邊昏昏欲睡，完全提不起興致。

“服務員，雖然我知道這樣問有點失禮，但是你給我們安排的難道就只是觀眾席么？”一曲《岳云》聽完，高似道實在忍不了了，他們待會兒還要回去睡午覺的，誰有那閑工夫坐在這裏干等著。

“先生，不好意思，我這就去催。”服務員當然聽得懂高似道的言下之意，她低頭看了一眼桌號和對應的小票，看這一桌已經等了半小時還沒上菜，立刻彎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