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麗“咚”一聲坐到了地上,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李向東也像泄了氣的皮球,坐了下來。
楊曉麗說:“我們好像離上面越來越遠了。”
李向東想說幾句鼓勵的話,不想讓楊曉麗失望,但嘴里卻吐出了這么一句話:“怎么會這樣呢?”
楊曉麗看著他,眼光暗淡。
她問,我們是不是不能出去了?他們不可能找到我們了。我們很努力了,但是,我們總找不到一條通往光明的路。她說,我們會不會就一直呆在這巖洞里?就這么慢慢死在這里?
她哭了起來。
李向東看見她臉上的淚晶瑩地滾動。他應該怎么安慰她呢?她不可能再天真地相信他的話了,他也不可能說出自己也覺得虛假的話了。
人是靠精神靠希望支撐的。楊曉麗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能堅持這么久,靠得就是那么一種精神,那么一種希望。當那種精神消散,那種希望破滅時,人一下子就崩潰了。她跳了起來,她聲嘶力竭地大喊,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里,不要死在這個巖洞里。她瘋狂地奔跑,向著來時的路。李向東在后面喊,你回來!你要冷靜!他一邊喊一邊追,楊曉麗被什么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但她很快又爬了起來,又瘋狂地向前跑。李向東追上了她,從后面緊緊地抱住她。
他說:“你要干什么?你這是要干什么?”
她掙扎著,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李向東說:“我們一定能回去的,一定能活著出去的!”
她撲在他身上哭了起來,她一只手錘打著他,她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這里。”
李向東只是抱著她,任她錘打,任她發泄。最后,她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軟軟地倒在他的身上,無聲地哭泣。他擦著她的眼淚,說,我們還沒有絕望。沒有絕望。他說,你要記住,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們就不能絕望!
他緊緊地抱著她,安慰她。
雖然,他也不知道希望在那里,但是,他必須要她振作起來。如果,自己都絕望了,誰都不可能給予你希望!
他抱著她回到第三層山洞,慢慢把她放下來,讓她靠在一塊石頭上,然后,也并排坐下來。本來,他就累得快散架了,又經那么一折騰,感覺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閉上了眼睛,想這一天走過的路,想他們走了那么多路,走了那么多通道,幾乎沒一條路走到底,都半途而廢。
他想,如果,他們認定一條路走下去,或許,就能找到光明,不是每條路都是死胡同,能找到光明的并非僅有一條路。
他想,他們不能死抱著一定要走到上面那一層的信念。他們要重新尋找一條路,只要能見到光明,又何必一定要回到上面那一層呢?
他想,這一層的通道就未必不能找不到光明!
他想,先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太累了!
那種心的累,身體的累誰能體會得到?
不知不覺中,李向東仿佛看到了黃,更確切地說,是看到了黃的臉。他像太陽掛在天上。黃嘮嘮叨叨地說,不是沒有提醒你的,要你注意點,小心點,你卻一句也聽不進耳。他說,這些年,你走得太順了,順得不知天高地厚,順得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誰了。他說,你本是一個謹慎的人,現在,哪還有一點謹慎,早告訴你,不能有害人之心,但也不能不防著別人害你呀!
他仿佛看到了小劉,小劉不宵地看著他。小劉說,你算是人嗎?算是一個好人嗎?我跟著你,死心踏地跟你著,你要我東,我就東,要我西,我就西,可你是怎么對我的?他說,原來,你也那么奸詐,你像耍猴一樣耍我,我讓你耍,讓你得意。這總是會有報應的。他說,報應來了吧?你將會在那巖洞里慢慢死去!
他仿佛看到了老常,老常很得意地笑。老常問,怎么樣?感覺不錯吧?快要死的感覺一定很美妙!他說,敢跟我作對?你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寫的,我想,你應該回去好好請教請教你小學的語文教師。他說,你還算是幸運的了,臨死還抱著一個這么漂亮的女人,可以做個風流鬼!
李向東又仿佛看到了綺紅。綺紅穿著高跟鞋,磕得地板“咯咯”響,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絲絲”地笑,卻什么也沒說,然后,一陣風吹來,她那衫裙旗幟般飄揚,人就云彩似地不知飄到哪里去了。
他也看到了小姨子。小姨子說,你回來了!她說,你上哪去了?是不是和哪個靚女鬼混去了。她說,你別碰我,我不會讓你再碰我。她竟跨上他那輛四驅豐田,啟動了,冒一縷兒煙,奔馳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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