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一)
四人。
呂逐光下意識轉(zhuǎn)身看向身后,就見原本昏迷不醒的人不知何時靠坐在床榻上,一雙小鹿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瞥一眼,匆匆垂下頭,雙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被褥。
霍成殤註意到對方蒼白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發(fā)白的嘴唇,害怕的身軀在無意識的顫抖……一舉一動無不彰顯著少年的恐懼。
視線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動,他看到了耳后……而少年被驟然加重的視線嚇得不輕,身體直接抖成了篩子。
他很清楚現(xiàn)在要問,根本問不出什么,至少要等到人的情緒穩(wěn)定之后再問,畢竟前前后后遭受了兩次驚嚇,哪怕心智堅定之人也會有惶恐之時,更不要說是普通人了。
“算了,我們先出去吧。”
霍成殤起身:“經(jīng)過這一遭,想必宮裏很快就會派人過來,我們還是先去穩(wěn)住匠人慌亂的心吧。這次給他們嚇壞了。”
說完,他就拿著圖紙頭也不回轉(zhuǎn)身就走,絲毫不管剩下倆人的想法。在棚門處停下,霍成殤偏頭,略過倆人從間隙看向蹉跎不安的員外郎,他輕聲道:“好好休息,有事就喊我們,一直都在呢。”
霍成殤打開棚門,待關(guān)門的聲音響起,亂糟糟的棚內(nèi)只留下思緒翻滾的員外郎。
就像霍成殤所說,經(jīng)歷過爆炸和烈火燃燒的過程中主棚是徹徹底底的淪為了廢墟,而幸存的匠人此刻全部聚集在外面,灰頭土臉,有些更是身上帶了點擦傷,而無法忽視的垂喪浮現(xiàn)在每一個匠人的臉上。
看樣子是為他們沒能護住主棚而傷心,此刻看在出現(xiàn)在面前的三位大人,那份心更是達到了巔峰。
說實在的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跟眼前三人說,說他們不知道怎么會產(chǎn)生的爆炸,說他們盡力澆水試圖阻止火焰,到最后不得不開挖隔離帶避免烈火蔓延到身上,最后眼睜睜看著熊熊熱浪吞噬了主棚。
從奮力拯救到顧全自身,他們在最后一刻選擇了后者。
火焰被撲滅了,他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裏。此時此刻他們就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站在三人的面前,看來看去,最后由一個年紀比較大,但長相憨厚的人開了口,說出他們做過的事情,并對主棚造成的損失表示抱歉。
身為“監(jiān)工”的呂逐光走上前,攙扶住要下跪的匠人,不去在意對方灰撲撲的容顏,看向一眾匠人:“這件事情的發(fā)生與你們無關(guān),該道歉的也該由我說才是,作為監(jiān)工我有權(quán)對這件事全權(quán)負責,若是諸位匠人真的因為這場劫難而受傷我感到很抱歉,對不起。”
呂逐光當著所有人的面彎下腰,身為工地的負責人,他該為每一位參與動工的匠人負責,只因為他們?nèi)际撬H自挑選出來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是東西。
“進行到這裏,大家也發(fā)現(xiàn)此次動工必定會遭受到險阻,我不會離開會一直在工地待命,而大家你們?nèi)忌嫌欣舷掠行。€有親人需要照顧,到這裏只是為了那一點點奉碌好養(yǎng)家糊口。現(xiàn)在我可以將承諾過的奉碌給大家,若想有人自行離開也沒有問題。”
在呂逐光說出這句話后,匠人全都沈默了,他們聽得出來這是在安慰讓他們放寬心,若是平常這只是一句恭維話,亦或是上位者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因為作為上位者,本不用如此擔心普通到如同塵埃的老百姓,然而這次卻不一樣。
來自上位者高貴的脊梁在他們面前彎下,雖然一會就挺起腰腹,但那一瞬間的沖擊卻震懾住每一個匠人的心。
剛開始走出來的男人,連忙說道:“不不,這怎么能怪您呢,就算我們拿著奉碌走肯定沒過多久又要出來找活計干,這次的事情俺們這些人搞不明白,所以還是動手實在些,在動工的這些時期大人的所作所為俺們都明白,所以就繼續(xù)干吧。沒做完就拿錢,俺們家裏人不允許俺們這么干的。”
其他匠人也連連點頭。
呂逐光笑了。
“多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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