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停了半晌的雪又重新紛紛揚揚地飄落大地。李倓勒住馬韁,縱身躍下馬來。暮春走過的楓華谷被大雪覆蓋,一片素白。李倓轉過身,對兩個親衛道:“你二人先行回府,本王還有些事情要辦。”
李倓的兩個親衛躬身向李倓行禮,而后跨上馬,揚鞭而去。待兩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李倓才牽著馬,錦靴踏在雪中,沿著楓華谷官道上岔出的一條小道,緩步而行。小道盡頭勾連著一座立在湖邊的石亭,石亭裏有一人負手長身而立。
李倓將馬韁隨手系在石亭旁的一棵樹上,撣了撣肩頭落的雪花,信步走入了石亭中。
石亭中的那人在李倓走近身邊的時候才轉過了身。令狐傷依然是一件白衣罩身,似乎感受不到冬日裏的寒冷。
李倓看著這樣的令狐傷,解下了身上披的狐裘,遞給令狐傷。
“多謝。”令狐傷接過李倓遞來的狐裘,不冷不淡地對李倓道了句謝。
李倓毫不在意,少了狐裘的保暖,李倓有點兒冷,將雙手攏在袖中,李倓微微挑了下眉,道:“令狐大人冒雪前來,所謂何事?”
自從中秋一別,李倓與令狐傷這是第一次見。從出天策府開始,李倓就註意到有人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直到離開洛陽,進入楓華谷,令狐傷才顯露了自己的行蹤。
令狐傷將李倓遞來的狐裘披上,與李倓肩并肩立著,看著亭外飄雪,并未立即回李倓的話。
大雪紛紛揚揚地飄灑下來,落在不遠處的湖面上,一觸水便化了。心好似被一片雪花拂過,李倓將右手伸出石亭外,掌心接住了一片晶瑩雪花。涼意入手,李倓恍然,感覺心裏似乎有什么正在逐漸消逝。
就在李倓出神之際,令狐傷突然覆手蓋在了李倓右手掌上,而后握緊了李倓的手。
李倓猛然回頭,就見身邊的俊美的男子臉上浮現一抹冷冽的笑意,令狐傷直視著李倓深若幽井的雙眼,似乎想透過這雙眼看清楚李倓到底在想什么。
“你可知,剛才那一瞬間,我可以輕輕松松取你性命?”
“為何不取?”李倓避開了令狐傷的眼神,將右手從令狐傷手中抽回,“別告訴本王你不忍心。”
令狐傷攏了攏身上的那件狐裘,往后退了一步,他站在李倓的背后,望著李倓傲岸的身影道:“我欠你一條命。”
“是。”李倓重新將雙手攏回袖中,漸漸握緊了拳。令狐傷欠他一條命,是李沁的那條命。
十年前的修羅場,李沁殞命,令狐傷執劍而來,一切都是算好的局。可令狐傷又救下了李倓一條命,但在李倓眼中,自己這條命根本抵不上李沁的命。
“你是來還命的?”李倓冷笑,聲音凄冷如劍,字字剜心。
“不,我的命還不能給你。”
“哈……”李倓早知令狐傷會有此答案。安祿山的籌謀如今已到了千鈞一發之際,范陽狼煙已燃,這場算計好的烽火狼煙,李倓失了把握。“那逐日長老來此與本王相見,該不會是對本王動心了?”
李倓轉過身,往令狐傷身前邁了一步,與令狐傷面對面。今日之后,他與令狐傷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如此面對面的相談,更不用說那藏于心底多年的情感。李倓明白,再縱容安祿山終究會毀掉李唐,他恨李唐,卻不愿讓李沁失望。在李倓心中,他對令狐傷的那一絲期冀如何能比得上李沁與他的姐弟之情?
聽出李倓話裏的冷漠,令狐傷收起了冰冷的笑容,又重新恢覆往日的疏離:“在下受不起殿下這份深情厚誼。”
令狐傷伸手撫上了肩上的狐裘,眼神暗了暗。令狐傷太過于冷絕,令李倓這樣的人都覺得拿捏不住。令狐傷很早就知道李倓對自己有著不一樣的感情,如若他沒有見過蘇曼莎,如若他與李倓只是普通人,或許他們能夠惺惺相惜。只可惜,這世上沒有那么多的“如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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