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要去幽靈山莊的大計,幾人便立時分頭行動。白沈云自幼長在閨中,雖知曉商道,卻不聞江湖之事,對“葉孤城”這個名字十分陌生,因而又起了好奇心,便想纏著葉孤鴻問個明白。奈何葉孤鴻肩負重任,只簡單說是自己兄長,次日就讓她留在百花樓,交給了花滿樓的貼身下人照顧,自己和陸小鳳、西門吹雪到了幽靈山莊附近確定下一步計劃。花滿樓和葉孤城亦是同去,不過葉孤城留在了花家別莊,花滿樓則去見了古松居士、木道人、苦瓜和尚、唐二先生、瀟湘劍客和司空摘星。
對于這些名字,葉孤城都是很熟悉的。除了當事人外沒有人知道他曾吃過苦瓜和尚的素齋,還曾和他談論佛道。葉孤城雖是一個沈心劍道的劍客,也說不上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學識涉獵卻是極廣。而那司空摘星不僅是陸小鳳的朋友,更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偷王之王”,雖不曾與白云城有過瓜葛,葉孤城與他在紫禁一戰時也見過一面,只不知他是否有眼力看出葉孤城似敗實勝。至于那木道人乃是武當名宿,在江湖中德高望重,和葉孤城有兩分交情,去過白云城好幾次,葉孤城也掌握了不少他的底細。
在房中練了半日功,葉孤城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致默然出神。幽靈山莊的事,他知道的就算沒有十分少說也有八分,對于陸小鳳眼中神秘的幽靈山莊主人,他更是一清二楚。葉孤城以白隱寧的身份重回人間,此事并不會改變他人之命運,如此想來雖不知過程如何,葉孤城已然清楚此人最終的結局。他的嘴角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因陸小鳳而死的人遠不止一個葉孤城,真不知回到人間的是否僅有他一人,若是還有其他人,那可真夠陸小鳳吃不了兜著走。一時他又想到幽靈山莊的人,葉孤鴻的父輩雖為葉氏族人,血脈卻極偏,在前朝甚至不得王爵,只是尋常宗室。不過后來葉氏子弟雕零,嫡脈更是艱難,幾代都只有一個嫡子,相互間才漸漸走近。而他與葉孤鴻是一族的兄弟,那葉孤鴻卻有胞妹在幽靈山莊,一個愛穿紅衣古靈精怪,一個白衣飄飄與豹子為伴。想到曾見葉孤鴻疼愛妹妹的樣子,葉孤城輕輕嘆了口氣,與葉孤鴻相比,他倒真是一個不稱職的兄長。而這回自己撒手把白云城丟給他,害他不能回幽靈山莊與親人相見,也是委屈他了。
身后有輕微腳步聲響起,葉孤城收回思緒,回頭一看果然是花滿樓,便回到桌旁坐下,既不倒茶也不說,似乎并沒有來人。
“本不該留白兄一人在此,只是為大局所迫,還請白兄見諒。”花滿樓也不在意,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給葉孤城倒了一杯。
“既是為大局考慮,又何須道歉?我本也幫不了忙,還是在這裏呆著的好。陸小鳳進入幽靈山莊了?”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若是順利明后日便能行。如今此事已在江湖中傳開,又得多人親眼見證,幽靈山莊必然已得到消息,派出了勾魂使者。”
葉孤城點了點頭,并沒有再說下去,兩人間就此冷了下來。葉孤城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妥,面色如常地坐著,也不知在想什么。花滿樓似乎也不覺得怎樣,微笑著捧著茶杯,偶爾抿一口。
只是面上不顯,心中未必沒有想法。花滿樓心中并無不悅,事實上他生氣的次數寥寥可數,但若是要一點尷尬也無,那倒不是一件常事。幾天下來他與這個叫“白隱寧”的男子并沒有說上幾句話,日日相處的時間卻是不少,竟能讓人覺得平靜正常,可讓花滿樓感到一絲詫異。他也是江湖中人,朋友雖不及陸小鳳的多,但就論身邊這幾人,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就不必說了,西門吹雪或有相似卻是大有不同,實無人能有這種本事。他從不是一個會小看他人的人,這一番思索下來,他也更對這位出身商賈之家的公子另眼相看。這白五公子雖是武功平平,或許還會拖人后腿,但也是個心智成熟,聰慧靈透的人物。
這一日兩人一道用過了早膳,花滿樓正想著要出去探探消息,西門吹雪卻突然到此,面無表情地坐下喝了一點清水,“陸小鳳已隨勾魂進入幽靈山莊。”
勾魂,此名當真與幽靈山莊四字相稱。花滿樓微微松了口氣,但心頭的大石仍是高高懸著。論神秘,幽靈山莊的主人老刀把子可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只怕就連他近身之人也不知道其真實身份。這且不說,老刀把子的武功也絕不可小覷。陸小鳳進到山莊只是第一步,老刀把子不可能不對他抱有疑心,也不知葉孤鴻究竟能幫他多少,花滿樓實在很是擔心。
“你在擔心陸小鳳?”
西門吹雪的聲音突然響起,花滿樓微微一怔,“是的,朋友以身涉險,我不能不擔心。”
“陸小鳳已編好了話,老刀把子會疑心他,但不會疑心他和葉孤鴻。你可在山莊外等候消息。”
“多謝莊主。”花滿樓微笑著點點頭,忽然又有些訝異地問,“莊主可是要離開?”
“不。”對西門吹雪來說,自己要殺的人還沒有死,他是不會離開的。
花滿樓沒問緣故,但心頭又松了些。不管怎樣,有西門吹雪在此,事情理應好辦些。而他這一不說話,那兩人更是沈默不語,直至…
“你在想什么?”
這一回怔住的是葉孤城。在他的印象中西門吹雪和他一樣,是個絕不會多話的人。接連兩次都是西門吹雪先開口,這可讓他意外。而對西門吹雪的問題,他也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在想什么?他并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因為他似乎什么也沒有想,只是很木然地聽西門吹雪和花滿樓說話。
但這不能是給西門吹雪的答案。因而他又想了一想才開口,“我在想什么人能找到藏身在幽靈山莊的人,又會與白某結怨,并視秦、鄒兩家為棋子。”
這應是白隱寧所想之事。不過西門吹雪卻不置一詞,反是花滿樓說道,“此事只是我們疑心,并無真憑實據,只能等陸小鳳的消息。”
葉孤城點一點頭。這本就是一個借口,他自然不會再說下去。但因這些話,他一時又想到了幽靈山莊裏的葉家人。葉雪和葉靈倒無需擔心,他想的一個應該已死去多年卻一直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人。為求證那人生死,葉孤城曾想過法子,但一來是為白云城之事所困,二來此人早年離開白云城,而他于“情”字不大上心,在他眼中白云城的百姓倒更重過葉姓氏的親人,拖來拖去事情就給擱下了,并未有結果。這一回陸小鳳盯上了幽靈山莊,目的并不止在白云城,幽靈山莊必不能再存于世。那他又該做什么?這個問題才在腦海中浮出就被打消了。那他又該做什么?不是葉孤城該做什么,也不是葉孤城能做什么,而是白隱寧要做什么。自然,白隱寧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還是那句話,他的出現只關乎他自己和白云城,不改變其他人。
他是白隱寧,葉孤城想著看向西門吹雪,“莊主可是要與我們一道在此等候消息?”
西門吹雪并未答話,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這一幕恰巧被葉孤鴻看見,待西門吹雪離開后與葉孤城笑道,“西門莊主哪裏會呆在這地方?萬梅山莊自然有所準備。這裏雖好,西門莊主卻住不慣。不過白兄大可放心,此事一日不解決,西門莊主一日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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