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沒有內功的緣故還是葉孤鴻與陸小鳳說話的聲音太小，或是因為根本就沒有留心，葉孤城并沒有聽見陸小鳳和葉孤鴻的話，直到葉孤鴻坐到床邊，伸手輕輕推了推他，葉孤城才睜開眼，“孤鴻？”

“大哥，你不要生氣，西門莊主是因為太擔心你，一時氣糊涂了才這么說。他說的都是氣話，大哥你千萬不要當真。”雖說心裏還是忍不住氣，葉孤鴻仍舊勸道，“有些事情大哥你不知道…那時我能夠順利接手白云城，多虧了西門莊主、陸兄和花兄。我不知道陸兄和花兄幫我有沒有別的緣故，但我知道西門莊主之所以幫我全是因為大哥。說西門莊主因為白云城而插手白家的事，其實也是因為大哥。他答應收下大哥的劍，他也一直恪守自己的諾言。還有當時陸兄去求西門莊主的時候真的認為他不會同意，結果西門莊主沒要陸小鳳的胡子就答應了…”

先前陸小鳳聽著葉孤鴻的話還邊聽邊點頭，聽他提到自己的胡子連忙摸了摸嘴唇，瞪了葉孤鴻一眼，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葉孤鴻又瞪了回去，一面接著說道，“后來的事大哥都知道了。其實西門莊主方才的話讓我也很生氣，但是我明白他只是…”

“不必多說，我都知道。”葉孤城打斷了弟弟的話。葉孤鴻的話，他有哪一句不明白呢？就算是那些不知道的事情他也沒什么不明白的。在西門吹雪眼中，葉孤城是一個不拿性命當回事的人？是一個會尋死的人？西門吹雪會將葉孤城逐出萬梅山莊？不用想也知道，答案很簡單，不是，不會。

“他的話我沒有放在心上，我想我的話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聽了這話葉孤鴻才覺得放了心，“真的？那太好了。我就怕大哥真的生了氣，到時候要真像你說的要離開萬梅山莊，那可怎么辦？那我一定要擔心死了，西門莊主也會很擔心。大哥，你剛才和我說的是真心話，對不對？”

葉孤城輕輕笑了一下，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拍了拍葉孤鴻的手，點了點頭。生氣？他確實生了氣，他也知道西門吹雪同樣生了氣，否則他們兩人都不會說出那種話來。但西門吹雪不止生了葉孤城的氣，他還生了自己的氣，所以他會在餵了一顆藥丸后離開。葉孤城呢？西門吹雪的不理智讓葉孤城動怒，也讓他無奈，最后更恨自己的無能。

如果他還是過去的葉孤城，他相信就算他的傷更重些，哪怕多昏迷些日子，西門吹雪也斷不會因為擔憂而失去理智。西門吹雪七歲習武，七年有成，出道江湖后很快一鳴驚人。而相比之下他習武還更早些，五歲生日那天第一次拿劍，從此開始了劍道的修行，直到近三十年后的九月十五為止，在此期間從未有半點荒廢。無論是看名聲還是看經歷，對葉孤城的武學造詣都可窺一斑。

那么一個內功精湛修為高深的人和一個沒有一點內力的人有什么區別？

讓葉孤城名揚天下的是“天外飛仙”，但今后葉孤城拿起劍時每一招都不會給他人造成丁點威脅。“天外飛仙”下的輕功精妙靈動，但今后葉孤城的身形不會再飄然而起，迎風而動的白衣不會再凌空而舞。

知道得再多又怎樣？事實上他不會武功。一個不會武功的葉孤城是不是弱者？

弱者，弱者，這兩個字很容易就能讓葉孤城感到窒息。

上位者的習慣讓葉孤城氣西門吹雪的話，而最后得出的結論讓葉孤城只能恨自己。如果早知是這個結果，他是不是應該后悔做回自己？假如他還能以白隱寧的名義面對一切，起碼他會有一點內力可以用，使不出“天外飛仙”也不要緊，他總有別的劍法可用，他也能使出輕功，雖然那時他很少用上。

是不是很諷刺？那時他一心想著白隱寧的修為不夠，能免則免，還費心修行想要彌補這個弱點。而現在他則是什么都沒有，不必擔心浪費，因為一無所有之下沒有什么能夠讓他浪費。

“大哥，你在想什么？”看葉孤城怔怔出神了半晌，葉孤鴻忍不住喚道。

“…沒事。”被驚了一下回過神來，葉孤城慢慢吐了口氣，搖了搖頭，“倒是你們，這么大清早來找我，什么事？”話一說完他就看見西門吹雪端著托盤走到了床邊，將葉孤鴻趕到一邊，自己在床沿坐下。

我就知道西門吹雪才不是不管葉城主，而是去給葉城主拿早膳了，陸小鳳得意地動了動眉毛，沖著葉孤鴻擠眉弄眼，又拍了拍花滿樓，悄聲道，“花滿樓，你看我猜中了！”

“這副樣子，說是鳳凰不對，說是小雞更不對，應該說是一只小孔雀…”葉孤鴻沒好氣地取笑道，轉而看著西門吹雪扶著葉孤城坐起來，拿枕頭墊在他身后，親手舀了桂圓山藥粥餵葉孤城喝，又揀了兩塊紅棗芝麻糕，硬要他吃下，“都是些補血益氣的東西，多吃些身子也好得快點。”

不想拂了西門吹雪的好意，葉孤城只得就著他的手用完早膳，“我吃好了。莊主也別光顧著我，好歹記著吃點東西。”

西門吹雪正要吩咐侍女來收拾東西，聞言回過頭來看了葉孤城一眼，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意，一改念頭就吩咐侍女把自己的早膳也送了來在這裏吃。

陸小鳳在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西門吹雪，我也很餓了，你看我們都還沒有…”

“你們大清早來究竟有什么事？說完了離開出去。”西門吹雪頭也不回地說。

“……”這回換陸小鳳被氣得一怔了。西門吹雪這是氣完了葉孤城，現在又要來氣自己了？今天到底是個什么日子？肚子要緊，陸小鳳仿佛已經聽到它在“咕咕”叫了，也顧不上別的，轉身走到床邊，“我們來是有事要問葉城主。不知城主能不能將之前跟我們說過的事再說一遍？就從白隱寧開始說起。”

葉孤城沒有習慣將說過的話重覆第二遍，可看著陸小鳳一臉凝重的樣子，他略一想還是將話大致覆述了一遍，從他在九泉之下的執念開始，到他拿著劍轉過身，在三人的註視下往后仰倒結束，“陸小鳳，我不會再重覆第三遍。”

陸小鳳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多謝”，擰著眉頭又想了想，“先不說葉城主的事，如今只有我們知道白隱寧已經死了的事。這事是放出去的好還是保密的好？如果我們說白隱寧被刺客殺了，那秦、鄒兩家的人會怎么做？幕后真兇會不會就此銷聲匿跡？如果不說，就這樣毫無線索的等待下去…可說了未必不會生出別的事來。你們說到底該怎么做？”陸小鳳說著就看向眾人，花滿樓微微皺著眉凝神思考，西門吹雪坐在桌前用早膳，似乎根本就沒聽見陸小鳳說話，葉孤鴻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葉孤城則看了陸小鳳一眼，“白隱寧手中究竟有什么如此令人忌憚？”

陸小鳳深深吸了口氣，“白家雖是生意人家，卻有一門和生意無關的絕活，就是鑄劍術。而白家這一代的傳人，就是白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