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張月琴是一個人來的,她頭發盤在后腦勺,別了一根蘭花形狀的發卡,素面朝天,面容有幾分憔悴。她穿著深棕色的羊絨大衣,垂到腳踝,踩著一雙黑色裸靴,站在唐家門口時，垂著眼簾。
唐盼樺讓保姆請了她進來,親自給張月琴倒了一杯水后,說道：“你們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我去書房，回頭再叫我。”
張月琴看著唐盼樺轉身離去，心思不是滋味，想讓她留下當當和事佬但又開不了這個口。
而轉頭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張月琴倒還算淡定。
她將裹在脖子上的黑色圍巾取了下來，疊了三道,放在膝蓋上，雙手掖了上去。
“小彌啊,最近還好吧？”
池彌每次睡醒的時候都會迷糊一陣,但此時他神情嚴肅，張月琴的一句問候，他似乎也聽得格外認真。
“嗯，還好，謝謝阿姨關心。”
張月琴又轉過頭去看趙曼歌,羞愧的神情似的她像一顆垂垂老矣的枯樹，風一吹就會倒。
“趙小姐，我今天來沒別的意思。關于小雪的事情，光霽他告訴我了，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管教好女兒，所以今天您覺得補償，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會盡量去做。”
趙曼歌看了池彌一眼，見他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于是說道：“阿姨，您女兒的所作所為，三番五次地毀壞我的名譽。我也是一個公眾人物，不是你我之間解釋就能兩清的，您明白我意思嗎？”
張月琴咬唇，半天才點頭，說道：“我明白，那趙小姐覺得該怎么辦呢？”
“道歉。”趙曼歌說道，“我要她公開道歉。”
張月琴的表情昭示著她的掙扎，她今天來這一趟，目的就是希望能靠著程家和唐家這十幾年的交情，盡量私了。
畢竟程如雪真的公開道歉，那她的這一生就毀了。
“趙小姐，小雪她……”張月琴想求情，但話到了嘴邊，卻咽了下去。
她們家有什么資格讓受害者原諒呢？
“阿姨，您和我媽媽這么多年的交情了，到現在還能坐在我們家客廳，是因為我從小就尊敬你。”池彌突然開口，說道，“但是如果您想拿著這份交情來要挾我和我太太，那么以后唐家不歡迎您再來做客。”
話說到這份兒上，張月琴已經沒有任何立場為自己女兒求情了，她看了一眼書房，一點動靜都沒有，只得嘆了一聲，說道：“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她再次張望了一眼書房，看著里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于是起身告辭。
池彌送張月琴走到了門口，外面的寒風灌了進來，張月琴把圍巾圍上，站在臺階下，抬頭看著池彌。
“小彌啊，阿姨真的特喜歡你。”
她的眼睛微瞇著，布滿細紋的眼睛清亮無比。那是一雙沒有經歷過風霜的眼睛，神采不似年輕人，卻也沒有花甲之年的暮靄之氣。
“可惜出了這么多事，以后咱們兩家心里的芥蒂是消不了了。小雪的事情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母親的錯，希望你和趙小姐忘掉這些不開心。”
“祝你們，白頭偕老。”
張月琴走了，一個人冒著寒風，走在蕭條的路上。
池彌回頭時，看見趙曼歌站在窗戶前凝視著張月琴的背影。他走過去，從背后抱住趙曼歌，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怎么了？”
趙曼歌抱著雙臂，說道：“嫉妒程如雪。”
嫉妒她能在母親的羽翼下生活這么多年，盡管她驕縱，心壞。
唐盼樺突然從書房出來，看到這一幕，掩住嘴咳了兩下。
池彌和趙曼歌同時轉身，看著唐盼樺，一時無言。
“一會兒我要出去一趟。”唐盼樺說道，“下午回來。”
池彌上前一步，說道：“去哪兒？”
唐盼樺一邊往臥室去，一邊說道：“去你舅舅家。”
“需要我陪著嗎？”
“陪你自己媳婦吧。”
“你找舅舅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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