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么解決了。

有人看不懂齊淵的行為，有人卻也懂了。

陳赫雖然憤憤不平，但是畢竟條件是他提的，人家也做到了——雖然那一刀不是錢焉自己給的，可他也沒明明白白說清楚這一刀非得自己給自己下。

韓蒙是在當天晚上就醒了的，他其實沒多大的傷，只不過臉上被揍得難看而已；至于為何會昏迷不醒，他倒也覺得不可思議，像是那天中午吃的飯裏被下過藥的樣子，吃晚飯半個小時他已經是困得眼皮都睜不開，嘴裏發個聲音都嫌累。

但錢焉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他是太疼，加上后來失血過多。可能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卻是過度焦慮。雖然司機開車速度驚人，路上也沒耗太久，但錢焉還在沒挨到醫院就暈了。錢焉暈過去那時候想的是，好像上次死的時候都沒這么疼吧，這正常嗎？

齊淵不是說叫醫生，他們就只有送醫院。醫院裏設備齊全，但送醫院總是有個惹麻煩的隱憂。幸虧齊盟的門路不錯，這會兒錢焉傷得也不太重。醫生問怎么回事兒，他們說，燒菜不小心插到的，聽得醫生一個勁兒翻白眼。你特么用匕首來燒菜！

錢焉醒來的時候韓蒙就趴在他床邊上淺睡。麻藥的勁快退了，疼得厲害。此時他也顧不上韓蒙，第一個念頭就是我的腿會不會廢。頓時掙扎起來。

韓蒙馬上就醒過來：“小焉你醒了。你要喝水？還是吃東西？啊，你還不能吃太多。你要干嘛你跟我說？”

一連串嘰嘰喳喳的問句加上一張青紅發腫的臉，搞得開始還不安惶恐的錢焉想笑。上一世，每次自己遇到點什么事情，韓蒙也是這樣的。錢焉看著韓蒙，微笑。有時候值不值就在那么一念之間，至少他現在覺得這一刀，很值。

半小時后錢焉算弄明白他腿沒費，估計痊愈后不會有什么太大影響。當然這個恢覆的過程有點漫長。韓蒙又拿來他昨天到醫院來時做的體檢表。說其他一切都好，就是白細胞偏低，估計身體裏有炎癥，所以說不定這兩天傷口會引起發燒。

這個其實不算毛病，錢焉一直知道自己的白細胞偏低。小學時學校體檢開始他的白細胞就沒正常過。一開始他爹媽還以為會不會是什么惡性疾病，后來才發現可能是體質原因。

韓蒙依舊繼續喋喋不休，錢焉終于忍不住：“萌萌，餓死了，你給我點東西吃行不？”

于是韓蒙手忙腳亂去拿東西。

下午的時候醫生又來了一趟。那醫生是個年輕帥哥，長得頗有點冷艷，囑咐了錢焉要註意點什么就走了。

錢焉住的是雙人病房，他住在靠窗的那張，另一床是個六十幾歲的老頭，說是下樓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一堆裝修垃圾上，結果給弄傷了腿。照顧他的是一雙兒女和他的老伴。老人心善又慈祥，偶爾也和錢焉他們拉拉家常。這兩人好久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一時間看得真是萬分羨慕，貪戀這溫暖氣氛。

到了傍晚，冷艷醫生又來了，單人間床位已經空出來了，要不要換個房間。錢焉跟老人家他們聊得開心，就說算了。反正可能過個七八天也可以出院。

晚七點時四哥來訪，手下沒有跟人，還拿了一束花跟大包小包的。

經此一難，韓蒙也算是長進了不少，對待他的四哥也不再掏心掏肺，而是客客氣氣，有了點世家公子的樣子。四哥看了眼有所轉變的韓蒙，倒是內心生出點欣慰的感覺。

錢焉看四哥想說點什么，就囑咐韓蒙去外邊買點吃的。韓蒙一開始不明所以，有點不安，錢焉只看著他微笑，他想了想，點點頭就走了。走之前還把兩張床間的布簾拉了起來。錢焉給他一個讚許的表情。

四哥從床頭的果盤裏拿了只蘋果，拿手裏掂量，一下，抬頭看一眼錢焉：“洗過沒？”

錢焉笑：“韓蒙全洗過了，您隨意。”

四哥笑笑，從旁邊拿起水果刀，把蘋果皮給削下來。手藝不錯，至始至終只有一條，薄厚均勻，手法漂亮。

四哥把蘋果遞給錢焉：“吃一個？”

錢焉看了看四哥，他臉上倒是一片和煦。于是伸手接過來：“謝謝。”放嘴裏嘎嘣一口。

四哥又找出個瓶子，把帶來的花插到瓶子裏。

錢焉看著他不認生地走來走去，不明所以。

錢焉開口道：“四哥你看看我就好了，還帶東西，太客氣了。”

四哥嘴角露笑：“韓蒙雖是我的人，但沒你他肯定保不下來。謝你是應該的。這年頭，已經很少見這么義氣的人了。”

這話是把錢焉略捧一下。但韓蒙究竟先是你的人還是先是我的兄弟，你看不出來么？

錢焉自然不會因四哥今日的刮目相看而得意。心中百轉千回，到底這四哥會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忘記當初在臺球房，四哥是怎么說他的。那時，他對他可沒有一丁點兒欣賞的意思。

四哥頓了頓，果然又開口：“今后，錢焉你就跟我弟一樣。有什么用得上的就跟我說。”

錢焉笑笑：“我和韓蒙都是您弟，都是萬分敬重您的。”

四哥抬頭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只微微點頭。

四哥的好意，錢焉不能收，也不能拒的。他沒這膽色因此真把自己當根蔥，更沒膽色去攪合一些那個圈子的是是非非。四哥能對自己好，無非也是跟齊淵有關。他不信四哥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自己去求的齊淵。

接下來就是兩人相顧無語。錢焉把蘋果啃干凈，四哥拿去丟掉。這種不嫌棄的態度，倒真搞得錢焉有點不好意思。

四哥走了之后，錢焉一個人靜靜躺在床上。

他想著齊淵給自己的那一刀。那時他眼睜睜地看著齊淵拿過那把刀，然后刀落下來，他竟然內心就不怕了。

錢焉想，自己是不是有點變態？

又過了一會兒，韓蒙拎著打包的骨頭煲來了。拆開給錢焉吃。

“我剛碰到四哥了。他跟我說了點事兒。”韓蒙看了錢焉一眼，不知是否應該開口。

錢焉看著他：“什么事？”

韓蒙放下手中的事情，坐下來：“這一刀，是你替我的，是齊盟的大少給的。”

錢焉點頭：“你不是早知道？”

韓蒙皺皺眉，眼神猶豫：“你恨他么？”

錢焉忍不住笑：“這有什么好恨的，就算他不給我，我自己也是要給自己的。這不，就流了點血，一切都結束了。韓蒙，這很劃算。”

真的很劃算。韓蒙，你跟我不一樣，你不需要再經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