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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不如歸去（1 / 2）

紅,深深淺淺，在四周蔓延,沾染了天地，浸透了衣衫。他茫然四顧，觸目卻皆是一片血海，那艷麗的顏色,仿佛妖媚女子的眼眸，蘊(yùn)著無窮的魅惑,吸引著他一步一步,向那片微微蕩漾著的血泊深處邁進(jìn)。

風(fēng)，有氣無力地拂動(dòng)著血水上的霧氣，紫紅色的霧,扭曲著，伸展著，如一只只勾魂的手指，輕輕描繪著他的輪廓。

血水漸漸越過了靴尖，漫過了足踝，漸漸地，連衣擺亦沾染了血色。衣袂如浮萍般在血海上輕輕飄蕩，腥氣在鼻間繚繞許久不曾散去，但聞久了竟仿佛多了一絲讓人麻木的甜味一般，讓人食髓知味，難以自拔。

腳下忽地踩到了什么軟軟的東西，他緩緩低頭，首先看到的是青白的一團(tuán)，映著血水，隔著霧氣，看著十分模糊。

一陣風(fēng)將霧氣推向一邊，終于露出那軟物的清晰輪廓。五指蜷曲，透著毫無血色的慘白，依稀可見皮下青色的經(jīng)絡(luò)，卻原來是一條手臂。

他沿著那手臂看去，在血水中找到了那人同樣白中透青的面龐，眉目俊朗，看著很是熟悉，卻無論如何叫不出名，目光再向下移，移向那人的胸膛，果然如預(yù)料一般地，找到了一個(gè)碗口大的血窟窿，血水如潮，輕輕蕩入那巨大的傷口，又輕輕漾了出來，那人就那么安靜地躺在這一片血泊中，仿佛睡著了一般。

“……大師兄……”

霧氣中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呼喚。

他茫然，回頭，只見又一片霧氣在眼前悄無聲息地分開，露出后面更深更廣的血海。無邊無際，沒有盡頭更不見起點(diǎn)的血色中，漸漸浮起了一具又一具的尸身。染滿了血污的衣衫在血水上輕輕蕩來蕩去，一張張白中透青的面孔依稀都側(cè)向自己的方向，可脖頸卻是毫無生氣地軟著，四肢亦隨意扭曲成古怪的模樣。

血水漸漸漫上了膝蓋，漫過了那些浮浮沈沈的身體，漫過了那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漫過了那些死不瞑目的黯淡的眼睛。但那呼喚卻沒有止息，非但沒有停止，甚至此起彼伏，一聲接著一聲，仿佛催魂的咒語，飄飄渺渺地穿過霧氣，鉆進(jìn)他的耳朵。

“……大師兄……大師兄……”

玄震睜開雙眼，猛然坐起身來，只覺得胸口的跳動(dòng)一陣快過一陣，仿佛急促的鼓點(diǎn)，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待到心跳略略平緩了些，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他不禁打了個(gè)寒顫，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后竟都已被汗水浸濕了。

他怔怔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就在剛才那個(gè)可怖的夢(mèng)境裏，自己的雙手竟好似變作了妖爪，十指的指甲都仿佛成了紫紅色的利刃，揮手便可將人的胸膛穿透。然而此時(shí)看去，十指卻是修長如玉，骨節(jié)精致，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被修剪的十分齊整，看著與往日并無甚分別。

烏黑的長發(fā)輕輕掠過耳畔，滑落肩頭，玄震低首看見，更是忍不住輕輕呼出一口氣。夢(mèng)中的那個(gè)人果真不是自己罷，那個(gè)滿頭銀絲，額生朱紋，大肆殺戮的人怎么能是……自己？

“你醒了？”

正沈思間，耳畔卻忽地傳來一陣橐橐靴聲，玄震忙抬頭看去。只見自己床前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一身黑底紅邊的長袍，身材頗高，一頭銀發(fā)垂在腦后打理得甚是整齊，模樣也頗為俊朗，只是頰邊殷紅的朱紋和那對(duì)紫紅的眼珠暴露了其妖的身份。

玄震曾在嬋幽處見過他一面，記得這男子的名字叫做奚仲，似乎與那歸邪一樣，是這幻瞑界的妖怪將軍之一。他看了奚仲幾眼，忽地反應(yīng)過來，拿眼向四周一掃，打量著房中處處掛著的紫色幔帳，疑惑地問道：“這是哪兒？”

奚仲低頭看著他，眸中似是閃過一絲探究的神色，過了半晌才沈聲道：“此處乃是裏幻瞑宮的一處偏殿。”

“裏幻瞑宮？”玄震喃喃念了幾遍，忽地想起，自己曾被嬋幽帶去的那處宮殿，那裏似乎是叫做幻瞑宮，也不知與這裏幻瞑宮有什么關(guān)系？

奚仲仍是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緩緩又道：“幾日前歸邪將你帶回旋夢(mèng)城時(shí)，你身負(fù)重傷昏迷不醒，嬋幽大人便命我將你帶入此處來療傷。”

玄震又是一楞，這才註意到自己身著的已不是瓊?cè)A派那身破破爛爛的道袍，一身干凈的裏衣內(nèi)，恰恰露出包裹整齊的傷口一角。自己何時(shí)竟受了傷，傷口還不止一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奚仲淡淡道：“據(jù)歸邪所說，你那日隨他一同出城，途中遇到了一群人族……”

寥寥幾句，卻仿佛一道閃電劃過了玄震的腦海。他渾身重重一震，抓在被褥上的手指忍不住亦收緊了幾分，同時(shí)腦中一個(gè)聲音大聲喊著：“那不是夢(mèng)，那竟然不是夢(mèng)！”

原來……原來自己竟真的殺死了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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