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上了馬車，先前隨行的侍婢也帶著楚雋丟下的傘回來了。

因凈悟寺在雪下堆出的厚白顏色，楚雋有些擔(dān)心城門也會積雪，便讓侍從先他們一步前去查探。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那快馬加鞭趕來的侍從向楚雋稟報(bào)，說城門堆上了好大的雪，守門衛(wèi)已經(jīng)加緊清理了，但一時間車馬打滑恐難以走過去。

侍婢將原話轉(zhuǎn)告給了車廂中的楚瑯華。

楚瑯華倒是沒想過這雪壓的這么大，先前出城的時候還是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回卻不成了，也是無可奈何。

既然回不去，又不能讓一眾人在雪裏面慢慢走，等城門清雪。

楚雋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我記得，凈悟寺山腳有一處客居，可以暫時去那裏避一避風(fēng)雪?！?

楚雋坐在馬上，雪漬幾乎在他的衣服上凝成冰霜。

楚瑯華表示知道了，見楚雋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策馬走過，她趕忙將車簾放了下來。

因先前楚雋對她的態(tài)度，不論楚雋問什么，她都說好，一直到進(jìn)了凈悟寺下的客居，楚瑯華都是如此。

店小二招呼得十分熱情，考慮到天氣寒冷，又差不多是接近午膳的時候，楚雋聽著店小二的報(bào)菜名，問楚瑯華有什么想吃的。

他看了楚瑯華許久，卻見一如既往地點(diǎn)頭，“隨堂兄就好?！?

楚雋的眸光頓時黯了下去，對楚瑯華的態(tài)度似有不滿，但他沒有說什么，給楚瑯華指了幾道菜就退出了廂房。

“既如此，寶慶就暫且待在這裏吧?！彼α诵?。

楚瑯華目送他出去、關(guān)上門，色香俱全的美味在眼前，她心裏壓著的一口氣終于舒了出去。

羅服湯鮮美可口，楚瑯華只管一道一道品嘗，也不問楚雋的去處。

等到午膳過后，房內(nèi)恢覆了清寧和靜，楚瑯華把弄著瓶子裏的白梅花蕊，透過窗子的縫隙往外看天光雪色。

不過多久，楚雋敲門，隔著房門他說：“寶慶若是覺著無聊，可以去樓上逛一逛，那裏有許多有趣的?！?

楚瑯華一聽來了興致，開門隨楚雋上了他所說的三層樓。

樓上有許多房間，或者寫著或是畫著房間裏都有什么好玩的。

飛毽、秋千、琴棋書畫的居所、筆墨紙硯的所在，應(yīng)有盡有。

房門前掛著一塊小木牌，楚雋告訴她說：“木牌紅字是‘有’，黑字是‘無’，有人無人你看一看牌子就好?！?

楚瑯華朝他嗯嗯了兩聲，楚雋便說著有事，他先下去了。

楚瑯華不甚在意楚雋所為何事，因著秋千蕩的她心中顫栗，生怕撞到了延角。

索性棄了秋千去別處。

與她隨行的侍婢早就被楚瑯華遣去玩耍了，因此她一個人倒也行得輕快。

轉(zhuǎn)過角就是一間“畫舍”，楚瑯華好奇其中的材料如何，門上的牌子又是黑字“無”，就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入目的是一道典雅的屏風(fēng)布局，離擺放著顏料、筆墨的桌子似乎離屏風(fēng)甚遠(yuǎn)，楚瑯華一眼沒有見到。

她慢慢地關(guān)上了門，卻突然聽到裏面?zhèn)鱽硪坏廊寺暋?

“是誰？”

是極涵潤的聲音。

楚瑯華楞了一下，方才磕磕絆絆地解釋說道：“我見門外掛著無人的牌子便以為沒有人，驚擾到您了，實(shí)在是抱歉?！?

她努力透過屏風(fēng)，好像真見到了一道微微朦朧的影子。

那人頓了頓才說：“可是我的云畫偏了?！?

“這幅畫，也算是毀了。”

楚瑯華心下一驚，又道了聲抱歉。

“罷了?！彼坪鯂@了口氣，“是我未明規(guī)矩，與姑娘無關(guān)，勞煩姑娘稍后幫在下將木牌翻面?！?

接下來就是一段沈默，知他無意不依不撓之后，楚瑯華就悄然退出了畫舍，輕輕咔噠一聲，木牌后的“有”字就露了出來。

畫舍內(nèi)，錦藍(lán)雀羽屏風(fēng)后的年輕公子獨(dú)自靜默許久，隨后揮動柔韌的筆尖，隨手撇了兩撇，將云畫了出來。紙上江山水墨漸次，濃的山色，淡的云，是一副山水絕景。

經(jīng)此一遭，楚瑯華再不敢隨意推開掛了黑字牌子的房門，一再小心謹(jǐn)慎，反而失了意思，尋了無人的琴室，指腹隨手挑起琴弦，卻因?yàn)閳A潤偏長的指甲而彈出了一道雜音。

她不滿地摩挲著手指，想著回去修一修，另一手嫻熟地彈出了一小段。

曲目名為《春和》。

楚雋像是專門來打斷這不應(yīng)景的曲調(diào)。

他說城門的雪已經(jīng)通了，可以回去了。

隨著一路回城，和城門口離得越來越近，嘈雜聲與人聲俱全。

楚瑯華聽著外面像是尋事滋事的鬧音，也沒敢挑開簾子看一看。

但聽楚雋侍從說是守城衛(wèi)和城外的一眾流民發(fā)生了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