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著她柔軟身體散發出來的溫熱,不由得放松了下來。蘇繕就像自己的太陽,青年想,馬上又為自己俗氣的比喻而厭惡地皺了眉頭。
似乎不論什么季節,蘇繕身上總有恰到好處,讓人沉迷的綿軟熱度,就像她這個人一樣,總能讓與之相處的人卸下心防,迅速地產生一種“這個人可以做一輩子朋友”的感覺。而他,隨著身上因為熱水的緣故而停留在皮膚表面的熱氣慢慢消散,恢復了一直以來較低的體溫。
被蘇繕環繞著的青年閉上眼,深深呼吸著她脖頸上的氣息。
我們是這么不一樣的人。
所以我才如此地渴望你。
青年吃下女友遞來的藥,平靜躺在床上,等對方關了燈,兩人交換晚安吻后在黑夜中睜開了眼睛。
他等身邊的人呼吸變得均勻深沉,在夜色中坐起,他把手撐在床邊的輔助架上,雙臂肌肉緊繃,熟練地把自己移動到輪椅上。橡膠輪胎摩擦地毯的聲音簌簌響起,開門口他停下動作,確認蘇繕還在熟睡后輕輕關上門,鎖片慢慢滑回,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青年面無表情地將手指伸進口腔,中指摳弄著喉嚨,幾下之后他瞳孔收縮,對著馬桶用力地干嘔起來。幾番折騰后,他按下沖水按鈕,看著殘留的藥液和穢物隨著水流被卷入下水道。
其實自己也明白這樣的舉動大概沒什么意義,躺在床上的那些時間里,藥品可能已經發揮效用了。
可還是試圖依靠這些自我懲罰的行為來消除負罪感。
他嘲諷地笑了起來,對著鏡子上自己扭曲的臉,一字一句地心說:“懦夫。”
青年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洗了一把臉。在他還在醫院的時候,公寓里的大部分設施都被蘇繕守著施工隊改裝過了,保證他一個人在的時候也能行動自如。洗手池剛好是坐在輪椅上低頭就能使用的高度,蘇繕倔強地拒絕安裝兩種高度的臺面,堅持和他保持一致,每次洗臉的時候都滑稽得像一只還沒熟練掌握喝水技巧的幼年長頸鹿。
他知道,蘇繕在盡力把一切提醒自己有別于他人的事物踢出他們的生活,試著用柔軟的身軀把自己的戀人包裹起來,將另一個本屬于她的世界隔絕在兩人之外。
他想起蘇繕晚飯時的話,她的眼神坦誠又熱切,聲音就像包了蜜糖,“在一起一輩子”這樣從前聽了只覺得愚蠢又虛偽的情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就有了令人信服的力量。他把這句話掛在脖子上,貼著胸膛,像求神拜佛的人得到了高僧開光的護身符一樣捧著。
就算蘇繕是人間小小的神明,他卻很難稱得上虔誠的教徒。
青年擦干了手上的水,重新戴上眼鏡,冷冷地注視著鏡中的自己。
我還不知道你嗎?
你這貪婪的,仗著神明善心將其據為己有的惡鬼。
你以為她不會發覺你犯下的惡行嗎?
偽裝成信徒掠奪走被愧疚蒙蔽雙眼的神明,還妄想著她的愛情。
他回到床上時帶進的冷意激得蘇繕哼唧兩聲,短暫地從睡夢中恢復了意識,她摟住他含糊不清地問,“你去哪兒啦,身上這么涼。”
他沒來得及回應,女孩溫熱的手掌往下探,捂住了他沒什么感覺的膝蓋上,女孩嘟囔,“腿也冰冰的,你明天腿疼我可不管。”
他把女孩攬進懷里,蹭了蹭對方絨絨的發頂,“睡吧。”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請求你,讓她永遠停留在我身邊吧。
我愿意用雙腿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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