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在曲奇病房脫口而出的表白之后，高景燁這幾天都不太得勁，訓練的時候還是照常賣力，但一閑下來腦子裏想的都是曲奇。曲奇給他們講課，他就直直地盯著人看，看到自己都覺得自己魔怔了，也不在乎有沒有人發現，就這么一直盯著。
“六十六號，你來說說這個槍一共由多少個零部件組成。”
曲奇手裏舉著把九二式九毫米手槍，冷臉看著高景燁。
高景燁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壓根兒沒聽曲奇說了什么，只有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張百看不厭的臉。
徐秀用胳膊輕輕捅了他一下。
高景燁一激靈，扭頭看徐秀，用眼神詢問。
徐秀閉了閉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眼睛往曲奇那兒斜了斜。
高景燁沒明白過來，張著嘴詢問。
徐秀知道曲奇盯著他們呢，不敢太大動作，索性閉上嘴看著前面不理他了。
高景燁一頭霧水，反應了一會兒，發現怎么周圍這么安靜呢，往前一看，懵了，曲奇正盯著他看呢。要是平時，曲奇能看他一下，他全身肌肉都能興奮到顫抖，可現在這眼神咋這么不對勁呢？
高景燁全身僵硬，他微微挺直了背，鼓著勇氣撞上了曲奇的視線。
曲奇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死物。
空氣好像凝結了。
一眾兵蛋子還理解不了現場的狀況，又不敢議論，站得肌肉都僵了，媽的，權當站軍姿了。
高景燁的心越來越涼。
“六十六號，”曲奇終于開口，聲音冷到谷底，“俯臥撐，兩個小時，引體向上，兩個小時，取消今天晚飯。”
高景燁懵了。他犯什么錯了就懲罰他？
“報告！”高景燁喊。
“現在，馬上，立刻執行！”曲奇的聲音依舊冰冷。
“報告！”高景燁不甘心，不是因為受罰，是因為曲奇的態度。
“每一項多加一個小時，明天早飯取消！”曲奇加碼，不給他詢問的機會。
高景燁臉鎮得通紅，額角的青筋暴突，喉結不停地滾動著，唯有那雙眼睛，滿是受傷。兵蛋子們眼睛不敢亂瞟，高景燁的表情，只有曲奇看得見。
拳握得死緊，指甲陷進掌肉裏，沁出血跡，高景燁已經感覺不出疼痛，良久，松開握拳的手，扯著喉嚨嘶喊出一句，“是！”踏步走出隊伍，趴了下去，開始做俯臥撐。
整個訓練場都很安靜，高景燁低著頭，一個一個，精準到位。他能感覺到很多雙眼睛都在看他，裏面有沒有曲奇的，他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曲奇再次講解槍械和射擊知識，聲音沒有任何變化，高景燁埋頭瘋狂地做著俯臥撐，額頭的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打濕了因長時間未下雨而干涸的地面，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一塊濕跡，像在和地面做生死搏斗，逐漸失去知覺的胳膊和身體，還有他的思想和面孔，都扭曲在一起……
那天晚上，天都黑透了，兵蛋子們都進入夢鄉了，高景燁才拖著疲累不堪的身體往宿舍走，身體麻木，心也跟著麻木，愛和怒攪和在一起，這是個什么感覺，恐怕也只有這時候的高景燁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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