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升越高，夏末清晨的陽光如利箭般斜射下來，穿透晨霧，給群山披上了一件金色的 外衣。遠處，一座座連綿起伏的蒼山，群山重迭，層峰累累，猶如海濤奔涌，好不壯觀。
“這地方真美。”隊員們都看呆了。
“是啊，真的很美，我想作首詩。”賀峰說。
“靠，就你還作詩？可別糟蹋詩這個字眼了。”徐秀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
賀峰沒理會徐秀的擠兌，他往前走了幾步，眼睛直直地註視著遠處的群山，目光突然蒙上 了一種大家看不懂的情緒，只聽他緩緩開口 ： “畫盡風花夜，臨淵數百峰。參差寒地起，隱映
透蒼龍。百戰干坤定，丹心日月濃。重回今白首，顫手撫青松。”
詩跟現下的環境并不十分映襯，卻讓所有人都沈默了。
“我爺爺是y戰老兵，1979年，我爸剛出生，爺爺不顧家裏反對，堅決要去參軍，奶奶獨 自在家帶著我爸。不久后的一天，奶奶接到前線傳來的消息，說爺爺在前線犧牲了，兩百多人 的加強連被敵人圍堵在一個老山裏，幾顆手榴彈扔過來，人死了大半，爺爺為救一個戰友，被 榴彈炸死了，連具完整的尸體都找不到。奶奶哭瞎了，我爸被扔給了太奶奶撫養……我來當兵 ，我奶奶百般阻撓，她說，她不能看著我爺爺死在戰爭中，又看著我死在戰場上，我說，和平 年代哪有那么多仗好打。”
賀峰停住了，沒有人說話，整個林子靜得像真空環境，過了很久，他轉過身來，看著凌峰 ，眼角濕潤，“隊長，你告訴我，這個世界為什么要打仗？人和人為什么不能和平共處？”
凌峰心裏隱痛，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緩緩睜開，說：“因為人的貪婪和欲望，因為利 益，因為金錢，因為無上的權利。人性是永遠得不到滿足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
“可那些在戰爭中死去的無辜老百姓又有什么錯？他們只不過想好好地活著，誰考慮過他 們的感受？！ ”賀峰大吼。
“所以才會有我們的存在！”凌峰吼回去，“我們是干什么的？我們不就是在守護我們身 后千千萬萬的老百姓嗎？邊境線上穿梭的毒販，綁架人質的罪犯，向老百姓投擲爆炸物的恐怖 分子，不都是我們要打擊的對象嗎？你以為我們在干什么？你以為我需要你干什么？這個世界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痛恨戰爭，我也痛恨！如果沒有戰爭，我可以帶著我心愛的人過平靜安樂 的生活，而不是每天提心吊膽睡不安穩。可如果沒有戰爭，我們也不會在這裏相識。這個世界 已經是這樣了，你痛苦也好，想不通也好，統統都沒用，你能做的，就是握好你手中的這桿槍 ，護好你身后的這塊土地，別讓黑暗給侵蝕了！其他的，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們都做不 到！”
凌峰一口氣吼完，胸口劇烈起伏。他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久到差點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 了。年少輕狂的時候他也會叫囂著說為什么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壞人，為什么有那么一小部分 人永遠可以輕松地獲得大部分人幾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他想不通為什么這個世界會這么操蛋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在這個叫做雪狼的地方待久了，他意識到，有光明的地方必定存在黑 暗，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作為軍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生命來為這個操蛋的世界博弈，用鮮 血來為無辜的老百姓撐起一片天。
凌峰走過去，把賀峰摟進懷裏狠狠地抱了一下，胸膛相碰，發出沈悶的聲響，然后放開了
“收起你的眼淚，這裏誰都不比你的痛苦少，作為特種軍人，你應該是堅定而強大的，眼 淚，留到沒人的地方去流。”凌峰語氣是柔和的，說出來的話卻是殘酷的，慈悲而不容人反抗
在凌峰的逼視下，賀峰覺得自己心裏的某些東西在一點點坍塌，他一一看過身邊戰友們的 臉，徐秀咧著嘴對他笑，陽光下，一張張年輕的面龐註視著他，他突然覺得，或許他是幸運的 ，這條路至少有人和他一起在走，他們在同一個戰壕裏成長，一起體會黑暗，一起享受光明。
賀峰握了握拳，朝凌峰敬了個禮，“隊長，我錯了。”
凌峰說：“你沒錯，你們只是還需要成長。”
歡笑過，痛苦過，任務還要繼續，但前提是要有充足的能量，凌峰下令全體休整，進食。 老隊員們用刀把一塊生狼肉切成幾個小塊，用刀尖叉著往嘴裏送，嚼吧嚼吧咽了下去，那一副 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仿佛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味。
高景燁咽了咽口水，屏了半天呼吸才壓下喉嚨裏不斷上涌的酸水，看著手裏血肉模糊的生
肉，實在沒勇氣往嘴裏送。老隊員們只顧吃自己的，沒看新隊員一眼，昨晚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這個坎只有他們自己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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