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天成人方為命，能安全從娘肚子裏生出才是生命，但這個時代未能長大成人而夭折的孩童很多，不知是何緣故，即使皇室夭折的孩子也可能連個名字都無，蔡鯈早夭，原本應(yīng)該是老三的蔡儵也成了排行老二，因過繼而改名蔡仍。

蔡京為所有兒子取名時，皆以“人從文”的“攸”為蘊意而取，老大蔡攸是龍圖閣學士，“蔡儵”蔡仍為大內(nèi)提舉宮觀，老三蔡翛登科入仕后，原本是應(yīng)該與蔡攸、蔡仍一般留在官家身邊，但老大蔡攸擔心這個三弟影響了自己在官家面前的恩寵，故而將蔡翛打發(fā)到鎮(zhèn)江督理軍務(wù)，老四蔡絳最受蔡京喜愛，任禮部侍郎一職，位居老五的自己也只六七歲孩童，六弟蔡修、七弟蔡筱、八弟蔡悠自不用多說。

蔡鞗想著蔡京越老越精神，竟年邁時連連生養(yǎng)了他與三個弟弟，心下就是一陣苦笑，但顧琴娘的話語也提醒了他，二叔蔡卞想也不用想也知不可能，那位河南知府的二叔是王安石的女婿，看在叔侄私情上，可以勉強教授自己讀書識字，但要招募軍中子弟入講武小學堂，那就不再是了私情，想也不用想，便知結(jié)果會是怎樣。

大宋朝學堂無數(shù)，卻從無一家以“兵略”為主的講武學堂，大宋朝可以用高俸祿豢養(yǎng)武人，卻從愿將武人臉上印記抹除，最是被中榜進士看不起，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是熙寧改革派的骨干核心一員，蔡京先是該“雇役”為“征役”背叛，后借妖道張懷素造反之機打壓熙寧黨人后，蔡卞便不可能支持了蔡京，支持了，就意味著熙寧黨人的低頭，向背叛了他們的蔡京低頭，這是絕不允許的，那個在江寧見到的三兄蔡翛呢？

蔡鞗在前提著銅鑼，原本的想要給那些學子們一個下馬威的他也沒了興致，來到后院時，見到一群半大少年在院子裏捉對“廝殺”后，銅鑼也扔到了綠桃懷裏……

“跑起來！”

蔡鞗領(lǐng)隊，數(shù)十少年分成兩縱列在后，數(shù)十人在校場跑步，但也只一圈，一圈后，蔡鞗尷尬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個合格領(lǐng)隊，力氣較小的自己根本沒法子與他們比較體力，一圈后，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拖累了他們，只得放棄領(lǐng)隊，進入校場內(nèi)圈，圍繞著一個小圈奔走，嘴裏喊著“一二三”號子，依然維持著領(lǐng)隊尊嚴。

沒有足夠孩童入學，育才學堂變成了講武學堂，學堂裏的學子都是老寨送來的，也成了一座封閉式學堂，吃喝拉撒睡全在學堂裏。

校場跑步兩刻鐘，簡單的早餐后進行晨讀，背誦《十七律五十四斬》軍律，之后蔡鞗與一般蒙學童子一般無二，跟著先生讀誦《千字文》、《百家姓》、《論語》……

上午是學堂裏教授先生們的時間，與一般的蒙學學堂并無不同，即使是小山長，也不得不老老實實跟著教授先生大聲朗讀著蒙學經(jīng)典，唯一不同的是，學堂裏的先生并不敢用戒尺打他手心，蔡鞗也不會給人打手心的機會，在上一世給兒子啟蒙時，對這些典籍并不陌生，唯一麻煩的是頻頻出錯的繁體字書寫。

上午是詩文典籍，下午則是兵法軍略，蔡鞗第一次課講兵略，學堂裏的老先生們很有些不屑，又有些好奇他會講些什么，不僅這些教授先生，蘇眉蘇氏同樣放下了雜事，站在窗外聽著屋內(nèi)稚子童音。

……

蔡鞗掃了眼后排頭發(fā)花白老人們，看向一個個沈默不語的學子，舉起手裏《武經(jīng)總要》，說道:“這本書是我朝曾公所著，是我朝兵法之大乘之作。”

“《武經(jīng)總要》開篇言將，言將之‘智、信、仁、勇、嚴’五才，言將之‘理、備、果、戒、約’五謹，言將之五危、六敗、十過、十五貌情之不相應(yīng)……”

“開篇言選將、繼而言將職、軍制、料兵、選鋒、選能……等等。”

蔡鞗看向一干沒有表情的學子，心下一陣無奈……

“《武經(jīng)總要》所說的內(nèi)容遠比《孫子兵法》更為詳盡，但兩者又有天地之別，兩者又有何區(qū)別？”

蔡鞗走下講臺，走在人群中。

“兩者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武經(jīng)總要》所言者皆為兵略之術(shù)，選將，讓官家，讓朝臣，甚至讓軍中將領(lǐng)，依照‘五才、五謹’來選將，余者將職、軍制、料兵、選鋒、選能……等等篇章，所言者皆是一軍之中方方面面，從軍中將領(lǐng)職司、制度……到兵法運用，從軍中所用刀兵箭矢到衣食住行……等等，幾乎囊括了我朝軍中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但這皆要被歸入武略之術(shù)當中，與《孫子兵法》傳授兵法之道自不相同。”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而這……就是道！”

蔡鞗很隨意坐在綠桃小桌案上。

“兵者，兇器也，以史為鏡，歷朝亡國滅宗者，無不是因刀兵之故，故而《孫子兵法》有‘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之語。”

“《孫子》言‘智、信、仁、勇、嚴’五德，《九變》言‘必死，可殺；必生，可虜；忿速，可侮；廉潔，可辱；愛民，可煩’將之五危，《管子》言‘知形、知能、知意’三意，《司馬法》言‘仁、勇、智、義、信’五德，《吳子》言‘理、備、果、戒、約’、‘威、德、仁、勇’五慎四德，又有‘氣、地、事、力’四機，《六韜》言五才十過……”

“《武經(jīng)總要》集先賢之智，言將之‘智、信、仁、勇、嚴’五才，言將之‘理、備、果、戒、約’五謹，曾公與《孫子兵法》所言‘智、信、仁、勇、嚴’并無不同。”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