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柴初一的字

外面雨越下越大。

柴初一到家門口的時候，腳已經(jīng)濕透了，褲腿也被雨水打濕一大截。他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開了門，家裏空蕩蕩的。

他默然不語，換鞋、轉身回房間。

在他印象裏，家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空房子，而不是為了他的病，母親忍耐著和父親坐在一起和顏歡笑。

太假了。

即使真相殘酷無情，相比較虛假的表面，他也是可以坦然接受的。

柴初一左手搭在門把手上擰轉著門鎖，余光瞥見客廳茶幾的抽屜的門沒有關好，他淡淡一笑，松開手走過去推了一把抽屜門。

抽屜裏好像有什么東西沒放平整，怎么也關不上，他就拉開打算整理一番。

下一秒，抽屜裏散落著的一堆照片映入眼簾。

照片上的主角是他和邱嘯宇。

半晌，柴初一才不知所措地笑了聲。

所以這幾個月以來，他和邱嘯宇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清的見面次數(shù)，和他跟邱嘯宇之間的事情，都是他媽媽在后面操作的？

柴初一微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將抽屜裏的所有照片拿出來。

他們一起出現(xiàn)在學校的食堂，圖書館、操場……

天色漸漸暗下來，窗外的雨水也停了，他心平氣和把照片放在桌上，一個姿勢時間久了，柴初一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已經(jīng)僵麻地無法動彈。

家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一陣兩份瞬間撲面而來，在客廳的燈亮起的瞬間，柴初一抬手把臉上的東西擦了擦。

他……哭了嗎？

柴母恍惚間看清楚自己家裏客廳坐著一個人的時候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人是柴初一，這才松了一口氣，“今天雨挺大的，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了呢！”

“晚上想吃什么？我今天也沒買菜，冰箱裏應該還有點芹菜，做個芹菜炒……”柴母放下挎包換了鞋，挽著袖口就要往廚房走。

“媽。”

柴初一起身，照片握在他手上，沈甸甸的，“我能知道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嗎？”

柴母看到柴初一手上拿著的東西，立馬就明白了他話的所指，“他最近都沒有再聯(lián)系你了，對嗎？”

“果然是你。”

柴初一深深吐了口氣，無奈、無力，疲憊不堪，“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去找他？”

柴母也沒遮遮掩掩，直說：“我跟你說過，跟他斷了，但你好像還是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我沒辦法只能去找他的家長，我相信他們做大人的會理解我的苦衷。”

“給我點時間……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

“多久？一個月？半年？一年？拖得時間越久對你們越?jīng)]有好處，還記得你們學校論壇那事兒嗎？那個男生家裏那么有錢都沒有擺平，像我們這樣普普通通的人家又怎么可能處理好，你知道輿論的可怕嗎？”

柴母緊緊抓著柴初一手腕，“媽知道你心裏想，但是你想想他，他們臨床醫(yī)學生的路有多不好走，我聽說他還保研了，學校不少老師爭著搶著要，他開始起步的事后就已經(jīng)三十了，醫(yī)生是那么容易當?shù)膯?？你想想他以后工作了能有什么時間陪著你？”

柴初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么。

邱嘯宇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當時他講這些的時候意氣風發(fā)，驕傲肆意，那種對未來的向往和力量，是他從不會有過的感受。

他母親說的，都是事實。

見柴初一有了一絲動搖，柴母軟下聲音：“你自己又能有幾年和他在一起？初一，媽媽知道你喜歡他甚至可能很愛他，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都沒有問題，可……愛一個人就是要事事替他考慮，對吧？趁現(xiàn)在你們陷得都不深，早早離開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是不是？”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手上的照片上。

最上面的照片裏，他咬牙切齒單手掄起邱嘯宇，邱嘯宇笑的暢然愉悅，一手抓著他胳膊，一手在空中揮動著。

柴初一眼眶微紅。

他第一次覺得，愛一個人，好不純粹。

心口真特么疼。

怎么就那么疼啊！

如果他母親能蠻不講理承認那些照片是她找人拍的，他和邱嘯宇變成現(xiàn)在這樣也是她一手促成的，他還能趁機撒一頓火氣。

可母親說的句句屬實，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因為他的自私才有了開始的，他也不能繼續(xù)自私下去。

－

可能是到了元旦，學校到處都是節(jié)假日的氣氛。

柴初一辦理完退學，獨自一人在校園裏散步，去了他大膽告白把邱嘯宇嚇得雙腿發(fā)抖的實驗室頂層樓梯間，走在他們剛確定關系不久后的小樹林的土路上，大片的光禿禿樹干讓他覺得有些凄涼。

和他現(xiàn)在的心境一樣。

他又去了他們曾一起呆著時間最長的圖書館，在圖書館的書架中間呆了一下午。

傍晚離開圖書館的時候，柴初一驚奇的發(fā)現(xiàn)了正在伏案疾書的邱嘯宇，他應該是遇到了什么難題，眉頭緊鎖不展。

那一瞬間，他滿心歡喜就要邁開步子過去找人，才踏出一步，心口的酸澀立馬提醒了他不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