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精光閃閃看著眼前白發蒼蒼老人家：知己啊！不需要啥鮑魚魚翅，咱鄉下人，稀罕就是這份大自然恩賜美味。

“村西頭有條大賽河，每到夏日炎炎，便是菱角成熟季節。采擷些老剝了殼曬干，到冬天紅燒燉豬蹄髈，人間極品佳肴~~~”卷起舌頭，舔著嘴角泛濫成災口水，深深體會年前那一頓香氣橫溢、粘糊糊、肥嗒嗒家鄉菜，哎！我想家了，也想年輕爸爸了。

“我們劃著船兒采紅菱呀采紅菱，得呀得郎有心，得呀得妹有情，就好像兩角菱，從來不分離呀，我們一條心。”老人家含混不清唱起了這首六十年代在中幾乎是老少皆唱民間小調，一時間讓我渾然忘記這裏是際港口“東方明珠”。仿佛回到風光和煦，波光粼粼大賽河堤岸上，看著年輕姑娘們劃著小船兒，在垂柳飄拂綠意深處，采著紅綾。

“我們劃著船兒采紅菱呀采紅菱，得呀得妹有情，得呀得郎有心，就好像兩角菱，也是同日生呀，我兩心相印。”糯糯柔軟童音唱著十七八歲少女詩意般情懷，盎然著小臉上羞澀表情，惹得對面床鋪上酷酷老人家笑意盈盈。

也跟著打著拍子附和著，一個男聲，一個女聲，楞是被我們這兩個年輕相差半個多世紀同性唱得妙趣橫生。自已都覺得傻得可愛，也放縱無憂無慮。彼此對望了一眼，看到對方眼中一股傻憨勁，于是不可遏抑“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大賽河可是我們小河村一寶，知道為什么小河村名字不叫牛頭村？”等我們一老一少笑夠了，抹掉眼角笑出來淚水，我興致勃勃繼續剛才意猶未盡話題。老爺爺很嚴肅搖了搖，兩只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我，這讓我小小自尊心得到空前滿足。驕傲昂起頭說道，“因為小河村村西頭有條大賽河，哈哈~~~”得瑟著雙肩，肆無忌憚仰頭爆笑。

“到了冬天挖河床污泥填田時候，把大賽河水抽干，家家戶戶出一男壯丁去河底摸魚。知道什么魚煮湯最有營養，最吹奶水嗎？”我神秘兮兮瞇著眼睛賊笑，老人家倒提著稀疏眉毛好奇望著我，“什么魚？”

“黑魚！”賊賊竊笑，向老爺爺拋了個“知道就好，無需實驗”眼神。雖然當年母親吃了全家人分配黑魚也沒能產下奶水，害得從小喝乳精我，到現在一發熱渾身溢出一股子奶娃娃身上味道，想想至今郁卒難平。

“酸菜黑魚煲，人間佳肴。”老爺子回味無窮點出了一道在二十一世紀幾乎每每同事、同學請客必點一道菜。知己啊！我感動連連點頭，二十一世紀那些個人工飼養黑魚，哪有野生野長黑魚來味道鮮美肉質柔滑。

磕蠶豆磕出只屎殼郎

“小河村后頭便是赫赫有名牛頭山，西游記裏黑熊精原產地就是牛頭山——”看出老人家對這個黑熊精一知半解，水汪汪大眼睛朝天翻了個白眼，古代四大名著看過人咋就不知道有個黑熊精呢，“就是后來被觀音大士抓去看管紫竹林那一傻帽。”你說小河村牛頭山地廣人稀，植被豐富，在這裏生活多帶勁，偏偏跑那四季云霧繚繞旮旯裏去，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那個黑熊精原是住在黑風山上，和觀音禪寺主持合謀唐僧袈裟，才被觀音大士點化在紫竹林修行，而且牛頭山上住著是牛魔王和鐵山公主吧。”老爺爺疑惑看著我，表情嚴肅正經。

我絞著腦汁想：黑風山上住著不是拆散寧采臣和死鬼小倩“黑山老妖”嗎，啥時候黑熊精搬家去那裏湊熱鬧了，難道燕赤霞當年斗不是那個不男不女“黑山老妖”，而是膀大腰粗黑熊精。

再說這牛魔王，鐵扇公主還有小三“狐貍精”不是都在火焰山上住著嗎，啥時候也蝸居到牛頭山了。抱著暈乎乎腦仁拼命想二十一世紀翻拍亂七八糟電視劇情，發現原來人家陳世美娶公主那也是情非得已，以身噬虎，忠義可嘉。趕緊猛搖腦袋，惡寒將一腦門子雜七雜八東西甩了出去。

“剪了屁股河螺螄吃過沒，再放點紅辣椒裏頭，那滋味絕對是下老白干好料！我爺爺和爸爸最喜歡這道菜，每年夏天尤建軍叔叔都去村東頭月亮灣掏螺螄，還有小蛤蜊。”想想小蛤蜊裏塞上醬溜肉末再在小籠裏蒸上一兩個鐘頭，肉末濃郁香氣摻雜著蛤蜊鮮味，只要想一想，便感覺舌下津液泛濫。

“咕咚！”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用袖擺擦了擦嘴角溢出涎水，同樣看到對面老人家凸起喉結上下蠕動。情同知己感覺油然而生，在老家提到吃，那是不知羞恥行徑。雖然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可中人講究涵蓄作風，一言一行得重禮節、避忌諱，餓狠了也得憋著不叫喚。

可做人得實誠，餓就餓了，貪吃就大大方方承認。瞧這位老爺子坦率真誠表現，恐怕年輕時候也是一位“天南地北，海納百川”之人，心中“同道中人”感覺愈發強烈了。

“吃過！年輕時候連豆肉蟲蚱蜢都吃過，何況是河蚌螺螄這些個小道。”老人家頗為自豪挺了挺風干胸膛，沈寂在記憶時光裏眼神幽幽穿過我，望向病床外微風浮動處，樹葉沙沙作響，芳草青翠一片盎然生機。

我激動雙手抱拳做小女兒嬌羞態，濕漉漉大眼睛崇拜盯著老人家一陣頂禮膜拜：啥子叫牛逼人物，這就是！自稱“天下一張口”我，當年看到綠油油蠕動那玩意差點沒把隔夜飯給吐出來，沒想到這位高人卻下得去口。估計二十一世紀毒蝎、果子貍、蘇丹紅也統統不在話下。

“寶寶準備好了嗎？”我眼神抽搐望著李媽媽推著小一號輪椅，笑意盈盈走進病房。至于嘛，搞得我像傷殘人士似地。心中雖抗拒，卻也理解。我這么大一娃，抱著逛街連累人不說，我臉上也掛不住。

“恩！準備好了。”李媽媽將我從床鋪上抱起來，小心翼翼放進輪椅裏。不敢左腿用勁，撐住扶手挪了挪屁股，感覺椅子背后厚厚一層柔軟，心下泛起一股暖流灌註全身。李媽媽彎下身子，仔細將我卷起褲腳管拉直。

“老爺子待會兒見，我去淘淘看香港有啥好吃、好玩，回來咱們再繼續討論家鄉美食。”坐到椅子上，回過頭向病床上再一次閉目養神，誰也不搭理老爺子擺手打招呼。老人嘴角露出淡淡微笑，伸出顫巍巍右手揮別，看著我一點點消失在病床門口。

來時候躺在李熙卿懷裏，感受著李爸爸神乎其技飆車技術，沒能細細觀看周圍環境。隨著李媽媽推著輪椅走出醫院大門，才看到眼前此起彼伏高樓大廈直插云霄，地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

極目望去到處是琳瑯滿目商鋪招牌，中文、英文和法文標識充滿著異域情調。遍地游走叫賣小推車上是價廉味美小吃，和一些常見生活用品。置身其中，恍若回到二十一世紀我曾經生活過那個新興大都市。

沿著人潮涌動步行街道，透過碩大落地櫥窗看到裏面燈光璀璨，裝飾裝潢極盡奢華。一看就是有品牌奢侈品專柜，這裏一件衣服紐扣夠我們全家一兩年生活開銷。輕微嫉妒心理讓我不屑撇了撇嘴，暗暗下決心要幫助爸爸脫貧致富，奔小康。

“歡迎光臨！”推門走進一家珠寶商行，六扇旋轉玻璃大門足顯奢華氣派。剛剛一腳踏進去，就被眼前別有洞天給深深震撼住了。美麗迎賓小姐氣質端莊秀麗，每一位都身著旗袍，高挽發髻，如云烏鬢上點綴著一顆顆璀璨古式水晶簪。看到客人迎門，笑靨如花道了個萬福，頓時讓人感覺賓至如歸親切與熱忱。

每個專柜都自成一處風光，每一處風光裏珠光寶氣展露無遺。奈何只有一雙眼睛瞪得再大，也無法覽盡所有珍藏。嫉妒得冒酸水我暗暗腹誹：要是打劫這家珠寶行，夠全家人一世樂逍遙了。但是看到隱匿在柜臺后面黑西裝黑領結，剛剛冒出了點苗頭邪惡思想被一盤涼水澆得透心涼。槍支管制制度松解與紕漏百出，估計這個年代保安懷裏都別著一把黑洞洞手槍。

“寶寶喜歡嗎？”李媽媽將我推倒一處柜臺前，看著玻璃柜裏金光閃閃偌大一塊黃金，我心“砰砰”劇烈跳動著。七十年代黃金價格為九元一克，我爺爺基層小干部每月公分才拿十一塊六毛八厘，可想而知相對于二十一世紀瘋長黃金價也不便宜到那裏去。可問題是，現在是在香港，港幣與人民幣兌換率機制尚未健全，差不多就是一對一毛一差價，按照亞洲四小龍之一生活水平，九塊錢一克黃金價格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