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離開商業街的電子游戲中心的時候,天還遠遠沒有亮。夜色很黑,但是商業街的燈光又很亮,人群很嘈雜,沖淡了夜晚的寂靜和黑暗,帶來了人間煙火的喧鬧。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中原中也拉著太宰治的手走在街道上,而他慢了中原中也一步,就像做錯事了的小孩一樣低頭沈默著,兩人之間的氣氛反而要比太宰治恢覆之前還要沈默和別扭。
中原中也用眼角的余光瞄他,看到他這個樣子,那些帶著火氣的責怪的話語也一下舍不得說出口了,只是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生怕再一次弄丟他。
但是什么都不說肯定也不行,所以中原中也憋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這樣的話來:“太宰,我們先回去休息吧?這邊的眼鏡教授的那個安全屋現在還可以用,他基本上就是送給我們了,這些天都在異能特務科裏加班沒回來……”
“中也,為什么呢?”
太宰治沒有理會中原中也的那些話,直接打斷了他。他依舊低著頭盯著他們的影子,握著中原中也的手卻緊了緊。
“我不明白,人們只有收到了回饋才能夠繼續,單方面的付出是絕對不行的,是一定會累的。所以,為什么要喜歡我這樣的一個根本無法給出回饋的人呢?”
光是太宰治還不行嗎?一定要是我這個不會愛的怪物才可以嗎?那樣的話,就算是中也也一定會有絕望的一天吧?
他就是這樣的存在,不是“太宰治”,而是他本身。不僅不能夠救人,還只能夠把人拉入深淵,哪怕是中原中也到最后也一定會被他的絕望所給吞沒的。
“……還有大家也是,連像我這樣的人都愿意拯救,愿意為了像我這樣的人生氣,愿意為了像我這樣的人開心,愿意為了像我這樣的人悲傷,真的是——”
太耀眼了。
我這樣的怪物,居然也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拉住,想要拯救。太宰治看著那么多的善意,卻只能感受到巨大的壓力,快喘不過氣來的發出了哀鳴。
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回應的,然而太宰治卻沒有辦法給出回應。不僅僅是中原中也的愛,還有江戶川亂步的友情,織田作之助的歉意,森鷗外、尾崎紅葉、大佐等人長輩般的關愛,國木田獨步、與謝野晶子等人單純的善意。
他為所有人準備好了禮物,可也僅僅只是物質上的禮物而已。就像他沒有辦法給中原中也愛一樣,他也沒有辦法給江戶川亂步友情,和織田作之助和解,面對森鷗外等人也非常別扭,國木田獨步他們的善意更是讓他不知所措。
我真的什么都沒有了,現在的我真的是什么也沒有了,你們這些善意我沒有東西能夠用來交換了,所以才只好翻出了我的過去,那已經是我最后能夠給出的東西了——可是,這樣也不行嗎?那我到底應該怎么辦呢?
明明相比起16歲的自己,太宰治的控制能力更強,早就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魔眼了。可是在這個時候,冰藍色卻止不住的浮現在他的虹膜之上。
——中原中也他們千辛萬苦找回來的珍寶,在回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悄無聲息的崩潰。
中原中也完全僵在了原地,恐慌止不住的從心底浮現出來。他很想在這個時候轉身抱住太宰治,大聲的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他當然是值得被愛的,他才不是怪物,可是他又擔心自己的愛會成為壓垮太宰治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事情往不可挽回的方向一路狂奔。
最后,他只能想辦法撇開正面的回答,聲音有些顫抖的說:“太宰,這些時候發生的事情你也記得吧?你的計劃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功,16歲的你一開始可討厭我了。”
用過去的自己來回應他們的感情,這個計劃是有破綻的,連過去的你自己都不同意。既然如此,剛剛的話語也不成立才對——
“我知道……不過這樣的情況也是可能發生的,其實沒關系。”
“沒關系?”
中原中也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太宰治是說,16歲的他的反應其實并沒有超乎他的預料,是他預計的可能性之一,但是他覺得這并不破壞他的計劃。
而原因則是——
“雖然一開始沒有接受中也,但是后來你們不是相處的很好嗎?大家也是一樣的,他最后一定能夠接受大家的。”
畢竟大家都是那么的好,都能夠接受“太宰治”,甚至是他。唯一有問題的只有自己而已,只有沒有辦法給出回應的自己而已。
所以就算16歲的自己在一開始是排斥的,可是一定會很快就接受中也,也一定會很快的接受江戶川亂步,接受織田作之助,接受森鷗外、尾崎紅葉、國木田獨步……接受所有人。
時間會帶來圓滿的結局的。
太宰治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中原中也會那么的決絕,打算如果沒有找到自己的話,就同樣重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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