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著阿菊說不出話來,大約縱然是面對自己,也說不出小鄭哥哥待她不好的話兒。若待她不好,怎么會讓阿菊生出一雙兒女。
小時候,兩個小孩子在村頭的槐樹下一塊兒說話,拉拉手,唱著歌回家裏面。那時候彼此心裏面只有對方一個,可是現在,心裏面添了別的人,就不會跟過去一樣了,絕對不能了。
她一巴掌朝著阿菊打過去:“你這個賤人,惺惺作態,瞧著小鄭哥哥喜歡我,你就故意想我,然后接近他,再讓他娶了你。他是喜歡你的,因為你借著我,讓他待你好。否則他縱然娶了別人,感情也不會這么深,不會這么好。你好得意,搶了人家東西,阿菊,你什么都有,為什么要搶我這個什么都沒有的人剩下的唯一東西。”
“你這個賤人,賤人!”
這么些年,她混跡于煙花之地,早學會了爭風吃醋,尖酸刻薄,與人相爭。
阿菊沒有還手,只淚水盈盈:“阿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夫君他重情重義,才,才可憐了我。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從來沒有。你那時候的發釵,他現在都留著,那木頭做的,他親手做的。你被扯走那天落在地上的,他便一直留著。這些年來,他給我買金的玉的,可還是會瞧著這枚木釵流淚水。”
而這時候,阿菊生的兒子照兒撲過來,年紀還小,卻知道疼娘了。
他對阿清又踢又打:“壞女人,壞女人,不許你欺辱我娘!”
阿菊尖聲說道:“照兒,你快住手,快住手呀!”
阿清卻忽而轉身,轉身瞬間,她卻淚流滿臉,卻忽而想到了死。
如今,杜清姿將要死了,驀然臉頰垂落了盈盈淚水,似要洗去臉頰之上的血污。
元月砂眼睛眨都不眨,盯著眼前一幕,眼前的杜清姿,像一朵嬌艷無比的血色花朵。
她想起了之前和杜清姿暗中見面時候的場景。
“待我指證百裏策,便想個法子激怒百裏策,尋個機會讓自個兒死在了百裏策受傷。妾身死了,百裏策才會萬劫不覆。”
杜清姿說的是自己的死,可是那容色竟似如此的淡漠。
仿若,她議論的生死,并非源于自己,而是來自于別的人。
元月砂那時候卻輕皺眉頭:“不錯,我是救下你的性命,讓你為我所用。只是,卻并非讓你以死污蔑,海陵之人,不會做出如此涼薄之事。”
杜清姿卻輕輕淡淡的說道:“是我自己想要死的,死了也是很好很好。”
元月砂靜靜的瞧著杜清姿,沒有言語。
而杜清姿明白元月砂的沈默,卻也是禁不住驀然浮起了些許的挫敗之感,艱澀開口:“因為,因為——”
當時杜清姿的言語,卻也是回蕩在元月砂的耳邊。
“我雖恨透了阿菊,口口聲聲指責她搶了我的東西。她若當真是我口中賤人那可多好,可她,并不是那樣子的人。阿菊,阿菊,我恨透她了,真的好恨她呀。我想要她死,我要她一雙兒女死,我要奪回小鄭哥哥。將軍,有時候,我自己也十分害怕自己。捫心自問,好奇自個兒究竟是何等惡魔。我這一生,已經毀去太多,不樂意自己惡念纏身,連這最后一點東西,卻生生毀去在自己手上。可我若活著,終究見不著自個兒一身污穢,偏生瞧著別人過著屬于我的開心幸福日子。”
“我什么都沒有了。”
“現在我只想去死。”
然后,如今杜清姿可當真是要死了。
杜清姿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抬起頭來,她渾身是血,卻也是不覺顫抖著,舉起了手。
那染血的手掌,卻死死的抓著一枚蝴蝶玉墜子。
一如當年,九歲的小女孩,從亡母手中接過這冷冰冰的玉墜子。
這是她的親娘留給自己的最后一件東西了。
杜清姿顫聲著低語:“殿下,殿下,妾身并不怪你狠辣,妾身并不是真心出賣你的。”
“這,這枚玉墜子,蝴蝶玉墜子,是,是殿下送給我的訂情之物。殿下你許過我的,要帶我離開——”
那時候,我娘等著你呀,從春天等到了秋天,再到了寒冷的冬日。
她不知曉,百裏策可還會記得,當年那個村婦,滿懷感激與崇拜的信任。
杜清姿失血過多,眼神也是禁不住微微有些個模糊了。
恍恍惚惚間,百裏策又是當年那個年輕而肆意的華美少年。
比年畫上面的神仙都要好看。
她只盼望百裏策還記得,至少百裏策知曉,他遭遇這些究竟是為了什么?
自己又為什么會如此發狠,不要命的來污蔑百裏策。
百裏策也會知曉,自己因何有此報應。
就算羅桑娘的愛,在百裏策的眼裏,微弱塵埃,可終究還記得這枚塵埃。
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聽到了百裏策極尖銳又惱恨嗓音:“簡直是胡說八道,這枚玉墜根本不是本王所有,幾時又給了你了?死到臨頭,你仍然是胡說八道。杜清姿,究竟是誰指使你的,你還是快些招認。否則,你縱然死了,家裏人也是加以株連。”
他根本忘記了那個一時興起勾搭的羅桑娘,腦子裏面一點記憶都沒有。
那個死去女人死死抓住在手裏面的玉墜子,不過是百裏策隨意扔過去的可笑物件,也是不知曉哪裏摘了,輕輕巧巧的扔給了羅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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