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致面頰之上，一雙眸子灼灼生輝，竟不自禁的有幾分淡淡的堅決。

“陛下，月砂卻有不同見解。”

她一張口，便有許多人若有所思，甚至不自禁流轉(zhuǎn)了幾分了然之色。

畢竟就在剛剛，也有許多道蘊(yùn)含了探尋的眸子，不自禁的望向元月砂，好奇元月砂的反應(yīng)。

畢竟，滿京城的人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長留王殿下所喜愛的人，就是這位昭華縣主。

就算有人議論，說長留王對昭華縣主的曖昧，是因為想要氣氣蘇穎。

可是一想到這么多年長留王對這位第一美人兒的視若無睹，卻也是總是難以令人相信。

如今元月砂開口，信或者不信的，倒是都有些個果然如此的感慨。

這昭華縣主行事一向是出了名的不依不饒。

如今自然趕著上著，將想要的攏入手中。

其志可嘉！

那些人面色，卻也是不自禁流轉(zhuǎn)了異樣的微妙之色，自以為瞧透了元月砂的動機(jī)。

而在場的龍胤朝臣，許多人內(nèi)心也是禁不住苦笑。

百裏聶用自己絕世的風(fēng)姿，用他的婚事，將一件極為嚴(yán)肅的事情，化為一樁爭風(fēng)吃醋的桃色紛爭。

也不知該說百裏聶行事輕佻，還是感慨這位長留王殿下的非凡魅力。

元月砂卻不去理會別人面色的異樣，自顧自的緩緩言語：“月砂認(rèn)為，要占據(jù)一片土地雖然容易，可收覆一片土地，卻是困難。要收覆一塊土地，需要的，便是收覆人心。”

蘇穎心裏嗤笑，元月砂還不是拾人牙慧，挑自己說過的話兒，再這么說一遍。

她也不嫌無趣。

不過還算通透，知曉順著宣德帝的意思挑些個好聽的言語。

蘇穎一派悲天憫人之色：“不錯，殺戮有傷天和，實不應(yīng)當(dāng)如此。”

仿佛，是見不得人血的樣兒，果然是一派溫軟柔和的心腸。

元月砂卻恍若未聞：“而要收覆人心，需要的不是兵刃，而是漢人的文化。”

“海陵和龍胤風(fēng)俗不同，世代由蘇氏一族統(tǒng)領(lǐng)。”

“他們的落后，需要漢人的文明去拯救。”

“孩子和老人生病，不再靠著巫醫(yī)祈福問天，又或者刺手放血。而是可以由著大夫以漢人醫(yī)術(shù)典籍，對癥下藥。”

“人才的提拔，不再靠著血緣與家族，也不再靠著主君是否有慧眼識珠，而是應(yīng)當(dāng)推行科舉，有那么一套行之有效，公平公正的晉升途徑。”

“海陵的文字系統(tǒng)，無論是詞匯的豐富，還是意思的精準(zhǔn)，都沒有漢語漢字的豐富優(yōu)美。推行漢字，更能滿足日常需求。”

“而一套行之有效的律法，更能保障百姓的利益，約束貴族的爭斗。本朝的開元律，是沿前朝精華典籍，編制修訂。一旦推而廣之，就算是海陵百姓，也會因此受益。”

“無論是海陵的貴族還是海陵的百姓，當(dāng)推行漢人的文明時候，對他們只會有好處益處，自然也是會趨之若鶩，樂于被同化，更不自禁對龍胤產(chǎn)生歸屬之感。”

“朝廷再允許相互通婚，互市。幾代之后，又怎么會再有異心？”

“到時候，就算朝代更迭，就算以后這個地方在戰(zhàn)亂之中失去了約束。可一旦王朝再次興盛，當(dāng)?shù)氐陌傩找彩亲匀恍拇鏆w附。”

元月砂緩緩低語，那些話兒，一個個字，仿若是敲動了人心，令在場眾人不覺流露出異樣之色。

誰也是沒有想到，元月砂會說出這一樣子的一番話。

“不錯，曾經(jīng)海陵郡是習(xí)慣了蘇氏一族的統(tǒng)治。十?dāng)?shù)年前，那位慘死于流寇的海陵王，也算是愛民如子。可是就算讓蘇氏一族延續(xù)下去，誰又能保證，以后蘇家每一任子孫都是英明神武？只有一套行之有效并且被上下齊心維護(hù)的法律，以及一套公平公正的挑選人才任命官員的制度，才能長長久久鞏固一方安寧。摒棄土官，改由朝廷設(shè)置流官，這本就是海陵大勢所需，是根本無法更改的。”

元月砂這樣子說著，慢慢的抓緊了自己的手掌，那掌心竟不自禁的流轉(zhuǎn)一縷銳痛。

這樣兒的一番話，曾經(jīng)是何等的深刻烙印在元月砂的心中。

她記得那個時候，白羽奴說話的樣兒，那種認(rèn)真又鋒銳的神氣，使得白羽奴那布滿刺青的臉頰不自禁的充滿了迷人的魅力，令人不自禁的為之怦然心動。

那個時候，元月砂也是被白羽奴魅力打動過。

白羽奴教自己漢人的字，還讓自己讀那些書。最后，又用這些話兒來蠱惑自己。

她是一頭狼，被蘇姐姐救了，原本是死心塌地。蘇家要她做什么，她絕無二話。可是那個時候，縱然她對蘇家的忠心絕無半點的動搖，卻也是不自禁覺得，也許白羽奴說的是對的。

歷史的河流，就是照著白羽奴的話兒滔滔奔騰，海陵蘇家一定會摒棄。

可那時候，那個海陵的狼崽子卻也是倔強(qiáng)的抬起頭，心裏暗暗的想著。

就算歷史的河流，會將自己碾磨得粉身碎骨，她也寧可化為車輪下的血肉。

蘇家對自己有恩，就算蘇家的存在是歷史進(jìn)程之中一個錯誤，她也是甘之若飴。

后來，又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如今的元月砂聰慧了，也明白了許多了。她發(fā)覺了一個秘密，這世間上有些人，站在權(quán)力的頂尖，無論是英雄還是梟雄，都有那么一種本事，用自己的魅力說服別人，蠱惑別人。

自然，也是有人甘心被征服，就算是為他而死，也是甘之若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