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百裏雪眼底，卻也是禁不住流轉(zhuǎn)了幾許的冷然。

她一雙眸子頓時浮起了回憶的光彩。

元月砂的話兒，勾起了自己的回憶，令百裏雪禁不住心思起伏。

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當(dāng)年所發(fā)生的事情——

百裏雪卻也是，仍然記得很清楚。

她惡狠狠的想，不錯，自己那時候是想要害死洛沅。

以百裏雪的手腕，要弄死區(qū)區(qū)洛沅，原本是極為簡單的。

可是風(fēng)徽征如此聰慧絕倫，她不可以讓風(fēng)徽征知曉，決計不能。

好在，縱然是殺人，也是不必臟了自個兒的手。

于百裏雪而言，自然也是有些個別的法子。

洛沅年紀(jì)雖輕，可打小就身染重病，性子自是禁不住有些憂郁，嘗嘗不自禁的流轉(zhuǎn)了幾分厭世的味道。她也沒什么別的嗜好，閑來無事，除了看書，又能做什么別的事兒？她篤信佛教，言談之間，時常羨慕佛家死后的極樂世界，只因為她身子因那時時病痛，不禁備受折磨。

那時候京城有白蓮邪教作祟，哄騙信徒，以佛教旁支傳教。只說倘若能誠心供奉，便能去另外一個異世界，裏面無病無痛，鳥語花香，美人珠寶，唾手可得。實則卻不過是用麻藥一杯，令人不覺生出縷縷幻覺。百裏雪將這傳教書籍，更改之后，送給洛沅去瞧。實是盼望，洛沅看了，能生出些厭世之心，死了干凈。

百裏雪記得自己最后一次見到洛沅，洛沅一張纖弱臉頰，流轉(zhuǎn)了濃濃的病氣。她讓丫鬟將些鳥食送給鳥兒，讓這冬日餓肚子的雀鳥能有些些食物吃。

百裏雪悄悄用一枚銀針，弄死了一只雀鳥。

洛沅好似水做的，不覺淚水盈盈，十分傷懷。

百裏雪記得自己是那樣子對洛沅說的：“阿沅，也不必太傷心了。這鳥兒雖然死了，可是未必不是福氣。你每天將這些谷糧分給鳥兒吃，可它們飛到了別處，卻沒有好事你這樣子的好心人餵它們。這些鳥兒，活著時候，擔(dān)驚受怕，柔弱無依。它們總要餓著肚皮，又擔(dān)心野貓的撲殺，小孩子的彈弓。如今鳥兒死了，就不用受這樣子的苦，只怕還是一種解脫。死了后，就去一個極好的地方，整日春暖花開，不似這兒，寒風(fēng)凜冽。”

她看似在勸慰洛沅，可是這些勸慰的言語之中，卻飽含了濃濃的惡毒心思。

洛沅手帕輕輕的擦去了臉頰之上的淚水，不覺有些癡態(tài)：“是呀，公主你說得死，它們?nèi)羰撬懒耍簿筒粫盟片F(xiàn)在這樣兒的痛苦了。”

那一天，百裏雪離開的時候，卻也是禁不住回過頭望了洛沅一眼。不知怎么，她內(nèi)心之中竟有些不舒坦，可是她是個決絕的性子，很快那縷微弱的憐憫，就這樣兒的消失無蹤，再無痕跡。

后來，百裏雪就得到了洛沅自盡的消息。

那個柔弱病重的女孩子，用那么一根尖銳的發(fā)釵，輕輕的挑破了自個兒的手腕，流了好多好多的鮮血，將什么都是染得紅彤彤的，真是嚇?biāo)廊肆恕?

如今那些前塵往事，卻也是一下子都是浮起在了百裏雪的心頭。她這才發(fā)覺，縱然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后，自己卻也好似一點兒都沒有忘記這么些個事情。

不過最初的驚訝過去之后，百裏雪面對元月砂，卻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

正因為仔細(xì)的回想起了過去的事情，她才格外篤定，自己做得可謂是天衣無縫。

那時候自己年紀(jì)還小，可是這件事情卻做得很完美。

自己既沒有買兇殺人，也沒有用什么毒藥，只是利用洛沅骨子裏面的悲觀，唆使她去自盡。就算是風(fēng)徽征，也是查不出什么來。

元月砂至多不過是因為只言片語，加以推斷，妄加猜測。

還想靠這樣兒的手段將自己詐出來？簡直可笑！自己又豈是如此愚鈍。她可不是那么些個，被元月砂所欺，恣意玩弄的蠢物。

百裏雪不但沒有心虛，還來了勁兒，還不依不饒，乃至于竟似要反咬一口。

她那一張臉頰之上，卻也是禁不住極為濃郁的惱怒：“本宮反而想要問你，你是從哪裏聽了這些無稽之談，在我面前加以污蔑。你自以為有所依仗，居然如此魯莽無禮。你冒犯皇親，又豈能輕饒了你？”

百裏雪咬牙切齒，言語卻也是禁不住透出了幾許的森然。那一雙眸子，更是禁不住流轉(zhuǎn)縷縷凜然的寒光。

她衣衫之上，還有幾分濕潤的水痕。剛才因為驚懼壓下去的惱怒，如今卻也是忽而又騰騰的竄了上來了。百裏雪恨極了元月砂，心念轉(zhuǎn)動，元月砂無禮，決不可輕饒！

然而元月砂卻反而是漫不經(jīng)心，并不如何的放在心上模樣。

只見元月砂巧笑倩兮，嬌柔之中卻有著一縷篤定：“既然如此，當(dāng)初風(fēng)大人卻也是為何要將你逐出京城，絲毫不留余地？百裏雪，你是皇族公主，這樣子高貴得不得了的身份，為什么就被逐出了京城，成為了別人的笑柄？當(dāng)初那相士袁術(shù)，說你刑克父母，禍國殃民，乃至于陛下將你逐出京城——”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看著百裏雪的臉色，故意略頓了頓，方才緩緩說道：“其實這一切都是風(fēng)徽征所安排。好好一個公主，卻也是宛如喪家之犬！”

縱然可以在元月砂面前裝得無懈可擊，然而元月砂的這么幾句話，卻也是分明就戳中了百裏雪的傷疤。而百裏雪的面色，一時之間，卻也是變得極為難看了。

她太陽穴撲撲的跳，內(nèi)心之中卻也是充滿了惱恨之意。好一個元月砂，實在是太過于可恨了，居然膽敢對自己如此的無禮。

可是元月砂的話，卻也是刺得百裏雪心口一陣子的鮮血。

一股子的仇恨，卻也是在百裏雪的心裏滋生。

這些皇族私隱，元月砂一個外姓縣主，在陛下跟前又不得寵，又怎么可能知曉呢？是了，一定是風(fēng)徽征告訴元月砂的。說不準(zhǔn)，還會提點這個新歡，說自己心狠手辣，讓元月砂小心一二。

那些幻想中的畫面，讓百裏雪一顆心十分難受，恨意濃濃。

風(fēng)徽征怎么可以這樣子，對自己這般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