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陽光正好，臘鼓咚咚作響，爆竹之聲綿綿不絕，處處透著一股濃厚的喜慶，就連華氏他們暫時居住的小院，也都做好迎接新春的準備，窗紙是華氏帶著下人們一起剪的，而門上的對聯，則是謝世昌和謝晉鵬父子兩親自寫的。

出了深宅大院，在這個簡陋簡樸的小院裏，看著大伙忙上忙下，但每個人都笑得極為開心，瑾蕓心底覺得特別踏實安寧，整個人也變得輕松舒爽起來，許是心情不錯，就連帶著覺得屋外的陽光也格外的溫暖透亮。

雖說出了府，但并沒有分家，過年了，謝府上下自然是要相聚一團，謝世昌安頓好華氏他們之后，并沒有做過多的停留，而華氏隨后帶著瑾蕓和謝晉鵬回謝府，像往年一樣，大家一起吃團圓飯。

謝府上下也都煥然一新，府中裏裏外外都打掃得干干凈凈，對聯，窗花也都早早貼上，喜慶的大紅燈籠在府中處處可見，花廳中擺放的水仙開得正好，迎春花也是含苞待放，出府幾日再回來看到這些，瑾蕓竟有種陌生和疏離感，好像是隔別多年之后再次回來一般。

許是過年，又或者是因著華氏出府后第一次回謝府，府中其他幾房的人看到華氏后，都極為熱情，華氏一一回應，而瑾蕓跟在身后，除了需要出聲打招呼，別的時候也都是安靜地看著這些并不親近的親人，不過，瑾蕓倒沒有表現出來。

每個人臉上都面帶微笑，就算平日裏關系并不怎么好的，看到之后，也都極為熱情，瑾蕓原以為可以安安靜靜地在謝府吃了團圓飯，然后再回到外面的小宅子，可是到臨走前，給老太太送上新年禮品時，卻偏偏發生不大愉快的事情。

前面倒沒什么，瑾蕓跟著其他兄弟姐妹給老太太磕頭，老太太挨個發壓歲錢，而后是各房孝敬給老太太的禮物。

平時逢年過節，華氏送的東西總讓人大吃一驚，而現在西院走水，值錢的東西燒了不少，大家也都忍不住想看看華氏還能送出什么好的物什，而其中秦氏表現得更明顯，還未等華氏拿出禮物，卻先開口插話道，“西院前些日子走水，華妹妹可是損失不少，我瞧著吧，四房有個代表出來孝敬老太太就好，華妹妹往后也不必這般破費。”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打量著華氏。

華氏也知道秦氏是想看自己的笑話，而此時，老太太坐在一旁，也沒吱聲，倒是看著華氏。

華氏甚是冷靜，回華氏道，“有勞秦姐姐掛心，東西是毀了不少，可孝敬老太太的還是有的。”言下之意是雖然燒了不少東西，可并不代表就沒有別的收入。

無視秦氏咬牙切齒的表情，華氏將早早備好的玉枕拿出來，遞給老太太道，“聽說老太太最近夜裏總睡不安穩，媳婦聽說玉枕可以安神靜心，老太太可試試看。”

老太太看了看華氏手中的玉枕，卻沒有像以往一樣讓身邊的丫頭接過來，而是朝華氏擺了擺手，道，“我也老了，好東西也用不上幾天，可別浪費在我身上，你都留著吧，回頭給五丫頭當嫁妝也行，府中現在花銷也大，老大媳婦管家也不易，西院修繕到時候怕是要費不少銀子，到時候可有得你花錢的時候。”

老太太這話明面上好像是替華氏著想，可最后一句卻是關鍵，這意思就是府裏現在可沒多余的銀子，西院修繕的銀兩是華氏你自己去想辦法，所以現在該省的時候就省。

精明如老太太，雖少一份孝敬的禮物，可卻省了一大筆西院修繕的費用。華氏聽到這話后，自然是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臉色明顯變了變，想著她出一部分是正常，可全部包攬，這個有些說不過去，畢竟這是謝府的房產。

心中雖有不滿，但華氏很快恢覆常色，道，“老太太這是哪裏話，蕓兒現在還小，嫁妝什么的也不著急，倒是老太太，身子可得註意著，往后享福的日子可長著呢。”說這話的時候，華氏還是堅持著將玉枕遞到老太太跟前。

大太太余氏見狀，連出聲道，“老太太就成全華妹妹這番孝心吧，媳婦也聽說玉枕功效好著呢。”說著，便示意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翠娥接過去。

見大太太這么一說，老太太也沒有再說話，亦沒有阻攔翠娥。

原本可以裝著開開心心吃完的團圓飯，因著這么一弄，華氏起色不佳，瑾蕓也跟著不大高興。

吃完團圓飯，因著瑾蕓他們還得出府趕回去，陪著老太太聽了幾出戲之后，老太太也沒有留他們下來守歲，吩咐人準備馬車送瑾蕓他們出府。

出了屋子，冷風迎面撲來，庭院到處都是燈明火旺，院子灑滿了芝麻桿兒松木枝兒，人一走到上面就嘎枝亂響，瑾蕓拽著華氏的衣袖，小聲道，“娘，過了今晚，新的一年就來了，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用擔心。”

華氏只是緊緊拉著瑾蕓的手，并沒有說話，而視線卻是落在四房東院的方向，半響后才道，“我們回去吧，你爹明兒應該會來的。”言語間有些無奈和傷感，瑾蕓順著華氏的目光看過去，輕輕拉了拉華氏的衣袖，安撫道，“不是說哥哥年后要去考試了么，爹肯定會常來的。”

四房只有謝晉鵬這么一個兒子，謝世昌自然是看重的，而且謝晉鵬本身學得也不錯，雖然沒有傾世之才，可到底不會給他這個狀元郎丟了臉面。

“恩，說來你年后也得去女學了，好多東西得開始準備了。”

一想到年后即將要忙碌的事情，華氏的註意力倒是轉移開來，將視線收回來，輕輕嘆息一聲，拉著瑾蕓往謝府大門方向走，不過，還差幾丈遠的地方，卻看到謝世昌和謝晉鵬比肩而立地站在一處。

“娘，是爹和哥哥。”瑾蕓有些歡喜，聲音也忍不住大聲起來。

華氏也是楞了楞，有些意外看到謝世昌。

看到華氏和瑾蕓走過來，謝世昌連上前道，“車馬在外面等著了，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吧。瑾蕓在心底也默默地說著，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