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爺，你回去吧，安心地住在同福里的小院里，整個上海灘沒人敢動你。”杜宇風看著臉色慘白的方城，緩聲說道。
方城默不作聲，呆呆地看著杜宇風面前的那把翠綠的“春秋”算盤，滿水滿綠的珠子如同一汪碧綠的潭水，深不見底，幽不可測。
面前這個只有一只手，一只腳的人卻像一堵巨大的石墻，讓方城看不見墻后的陽光，它似乎把方城心里所有的希望都堵死，自己除了隨著他的謀劃一步步走下，別無選擇。
杜宇風靜靜地看著方城悵然的眼神，臉上露出復雜的、莫名的表情。
“方少爺，回去吧。有些事，不用你們做，你們也做不來，不屑做。”杜宇風又淡淡地說道。
方城猛地回過神來，慘白的臉上擠出點笑容，看著杜宇風。
“方少爺，杜某可以推心置腹地告訴你，你們總部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刺殺代老板的選項，如果他們給你的任務就是這個，只能有一個可能……”杜宇風一邊撥弄著算盤珠子，一邊說道。
方城皺起眉頭，默默地聽著。杜宇風的這個說法太過新奇，他接到的任務就是利用敵人內部的相互傾軋，派系林立，伺機刺殺姓代的。
杜宇風笑了笑。
“間諜分幾種，你這種諜工并不是做普通的情報收集、信息刺探。按照西方人的說法，你應該是戰略特工。”杜宇風微笑著說道。
“延安總部給你的命令并不是要你執行，而是一種戰略試探，或者說是戰略蠱惑。古往今來，離間計屢試不爽，又有多少英雄豪杰死于此計。只不過，即使延安不用這種戰略部署，重慶內部也會互相傾軋，如同當年長平之戰，秦國不離間趙國君臣，用趙括替換廉頗，趙國依然會在長平之戰一敗涂地。”
“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只不過，有了你們，或者有了我們，這個事情進行得更快一些。”
杜宇風的話讓方城覺得五味雜陳，這個人太聰明，太精明了。
終于，他開了口。
“依杜四爺看來，我到上海來，不過是多此一舉而已？”方城的臉上帶著微笑，其實也是在掩飾自己內心的某種惶恐。
“多此一舉？你也太小看你們李部長了。”杜宇風笑著說，“你是個很聰明的人，卻從一開始就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去年，你的任務是送刀，可是為何讓你轉道上海？今年，你的任務是刺殺代雨濃，為何又讓你久居上海？”
杜宇風搖了搖頭，臉上似乎有些得意的神色。
“延安總部高層的意圖，根本就沒給你講明白。你自己仔細地想想，這里面的玄機。”杜宇風一臉溫和，卻又不失狡黠。
“天下事，順勢而成，借勢而為，無論是順勢，還是借勢，都必須要有一個造勢的過程。你就是那個造勢的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方城默不作聲，或許杜宇風說的是對的，或許自己的任務就是如他所說。不過，無論做什么樣的事情，執行什么樣的任務，只要是組織上下的命令，他都會嚴格地執行。
方城嘆了口氣，微微笑了笑。
“看來，我能夠做的，就是在同福里的宅院里靜等你的消息，然后按照你的部署充當一顆棋子。等你事成后，外界會傳聞是我在上海謀劃了這一切，全國，乃至世界輿論都會指向延安。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杜宇風看著方城，臉上有些欣喜的神色。
“你可以這么理解，未來或許也可能這么發展，只是誰也不知道最后的結局。不過，從棋局上來看，這不是個多贏的局面嗎？你們得到了實惠，老頭子父子倆鏟除了心頭之患，我們杜家安全上岸。既然得到了實惠，難道就不能為此付出點代價？再說了，這種無傷體面的輿論又能把你們怎么樣呢？”
杜宇風的話深深地刺痛了方城的心，他甚至有些憤怒。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有辱我們的尊嚴和體面，這種所謂的“實惠”，我們不想要，也不會要。既然杜四爺已經謀劃讓延安來擔這個莫須有的罪責，我只好盡全力來改變那個最后的結局。”
杜宇風冷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你只是想改變那個輿論的結局，卻從不會去動搖那個可以獲得實惠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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