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開口問個清楚，張良的聲音比她先一步，清清冷冷，像清晨的露珠被捏裂了般。
“不必再掙扎，良在窗上動了些許手腳。”
循著張良的視線望去，東邊最下面的窗子趴著一黑衣人——正是他預留的唯一一扇窗。
張良縱身前去提人來，伸手一探，黑衣人早就咬舌自盡。大約是知道要落入他手裏，不愿透露身上的秘密，唯有一死了之。
葉影著實吐槽一番這黑衣人的工作素質：大白天的你穿黑衣服，是真當人瞎啊！
“他死了。”
張良背著她，她只看到他若有所思的背影。
葉影隱隱不安，“呃，不知道是不是和子弘一伙的，都是奔著蒼龍七宿來。”
“良想，他和子弘都來自同一個地方——知葉樓。”
一聲聲敲得邦邦響，葉影反駁，“子弘最后那個字我也有過疑心，不過我問過師父了，他說不是他。”
“你就這么相信令師嗎？”張良站起身，深衣下擺垂落，整個人如同寒霜中傲立的寒梅，七分疏離早已覆蓋了唇邊三分笑。
葉影語塞，從前的葉斐會騙她，但她知道她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現在的師父，又是怎樣的……
“你想說什么？”
“姑娘警惕，為何如此之久發現不了窗外有人？”
“我……”葉影心很亂，很難過，一時組織不了語言回他。
張良不待她思考，繼續說下去，仿佛只有不斷說下去，他才有勇氣將全部事情說完。
“姑娘的家鄉明明說過家鄉萬裏之遙，為何湊巧暈倒在去機關城的必經之路上？”
“子弘成為儒家弟子這么多年，卻在姑娘到了小圣賢莊后才開始有動作。”
“子弘被良的人帶走不過半炷香的時間，竟被人知悉滅了口。”
“輕月樓中姑娘與歷兄還不認識，轉眼間便認了師徒。”
“今日跟在姑娘身后窺探藏書樓之人，如果只是一般盜賊，又何須自盡？”
“令師能變成歷兄的樣子甚至不被任何人發覺，姑娘的臉又為何不能易容成弄玉姑娘的樣子？”
“樁樁件件，無不與姑娘扯上關系。”
“姑娘次次撩撥，難道別無所圖嗎？”
葉影耐心聽他一句句說完，嘴角控制不住往上勾了勾，嘲弄道：“你是疑我和我師父勾結，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從終始山就開始算計你，或者更早之前就讓子弘潛入小圣賢莊，為的就是蒼龍七宿？”
聽到“終始山”三字，張良心裏一動。
“你帶我來藏書樓，就是為了等魚上鉤是嗎？”
“這次沒有人上鉤，你認為等我回去一說，下次一定會有人上鉤是嗎？”
“張良，你從未真正信我是不是？”
熱氣凝在眼眶，豆大的眼淚就這么順著面頰留下。
生平第一次，葉影被氣哭了。
張良陡然也心煩意亂，眼前女子的眼淚就是最致命的武器，致命到他想把剛才說的所有話都收回。
註：繞枝散亂驚飛鵲，搗藥分明見靈兔：出自宋·姚勉《中秋放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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