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篇終章 經年（1）
觀察到了葉影的猶豫，陳栩掙開她的手，倉皇逃離。
葉影一時忘了去追。
韓非捏起地上一半凝風珠的粉末，“這凝風珠本是天地能量凝聚的異物，加上一顆魄珠就可割裂時空實現穿越。陳一朝將其溫養在身體裏，降低穿越帶來的身體傷害，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天長日久，此珠代替溫養者承受天地之間無形的傷害，早已破裂，才能被你劈開。”
葉影想到了陳一朝死時洞穿心臟的圓孔，凝風珠從陳一朝身體裏離開，找到了最接近他氣息的陳栩，留在陳栩身邊保護她。
和陳一朝交換葉斐的魄珠，被他用來穿越時空。而陳一朝一直在找即鑒勾玉，是要修覆凝風珠的裂痕。
黑夜來得很快，轉瞬侵染大地，葉影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又追了上去。
陳栩向多人的地方沖去，借此躲避葉影的追殺。慌亂之中，被人撞倒在地上，揉了揉擦破皮的手臂，又爬了起來。
葉影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腦子一團亂麻，枝葉搖晃，殘留的雨滴落下來，滴在她臉上，暈出一片冰冷。
——殺了她嗎？
——殺了她，葉析能回來嗎？
——葉析愿意看到我殺了她嗎？
——她錯了嗎？她的錯只是因為她是陳一朝的女兒。那并不是她能選擇的。
——陳一朝和眉引都死了，又經此大劫，不會再有人管她。
葉影無端勾了勾唇，臉上展開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微笑。
她再次把陳栩堵在角落裏，將身上的錢袋扔到她手裏，目光飄忽似那不定的螢光。
“今后山河萬裏，你我不會再見——你自己好好活著。”
不再逗留，說完即走。她清楚自己的本性，如果今日陳栩不是習習，一風也許早就割斷她脖子，而她也從來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如若再相遇，她保不齊自己不會再起殺心。
她向韓非的方向走去，韓非卻向她的方向走來。
韓非蹲在陳栩面前，也給了她一個錢袋，凝望她眉間的紅珠無聲嘆氣。葉影這個名字不屬于這個世界，所有人會慢慢失去包含她的記憶，而陳栩眉間的凝風珠會保留印上之后的記憶，這對這個孩子來說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心中升起悲憫：這人世間的苦與樂總是并存，連祂有時候都分不清人類因某一段記憶是歡喜還是痛苦多些。
他摸了摸孩子的頭，掏出一塊逆鱗碎片，“以后見著剛才那位姐姐，把這個東西交給她。”
陳栩還對葉影心有余悸，支吾著：“她不是說我們以后不會再見了嗎？”
“她說的以后和你的以后不一樣。”
葉影凝望著一切，也看到在她和韓非離開后不久，有一個人偷偷摸摸從巷子裏走出來，手上還拿著她和韓非剛才給陳栩的錢袋。
她想上去攔住那個小偷，卻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韓非收斂了玩笑的調調，“你明明認同她是無辜的，卻不愿放下對她的仇恨。”
葉影迎著風看小偷遠去，“葉析呢？葉析又做錯了什么？”
韓非垂眸：“這就是天道。”
葉影冷笑，“我討厭這個詞。”
忽而之間，她訕笑一聲，天道為什么不能更改，因為人心難撼。就像她，明知道錯不在陳栩，只因心中有恨有怨，不愿施以援手阻撓她未來多年悲慘的命運。
她側過臉去，有什么東西在韓非身上一閃一閃發著光，引誘著她去觸碰。
韓非表情登時凝重，“糟了！滅世之力上附著魄珠……”
話音未落，葉影背后張開偌大的黑洞，將她吸入了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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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黑禿禿的山頭，沒有聲音，連風吹的聲音都沒有。
葉影又落在了終始山。
之前的終始山即便難看，也是活的，而這次她所看見的終始山，是死的。
比活死人墓更陰森寂靜。
附在魄珠上的那一絲滅世之力為她創造了這個空間，她無論朝哪個方向走，她都走不出去。
祂要耗盡她的耐心、信心，祂要看她失望、絕望、瘋狂，祈求祂讓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再一次從山腳下彈回到山頂，葉影捋了捋左側的碎發，干脆躺在地上擺爛。
“你很無聊——你現在力量薄弱，沒辦法對我怎么樣。可你的容器現在被秩序占領，你又沒辦法對秩序怎么樣。所以你想冒險，借助魄珠的力量將我困在這裏，等我精神衰弱的時候，試圖占據我的身體，重新降臨人世。”
滅世之力的聲音飄蕩在左右，“你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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