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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龍虎劍（3）（3 / 3）

他淺淺呷了一口，讓那液體停留在喉間，滋潤了一會才呑下去。那并不是酒，而是清水。工作時蔡慶絕不喝酒。即使確定所有的安排萬無一失，他都不會冒險，影響自己任何時刻的判斷。

因?yàn)樵谒@危險的行業(yè)里，所謂“萬無一失”只是假象。他的工作處理的是人；是人就會有意外。

只是這次看來也沒出意外了。因?yàn)椴痪煤蟛虘c就聽到腳步聲。那步音非常輕，只有留神才會察覺。

只得一人的腳步聲。但蔡慶知道其實(shí)回來了兩個人另一人的腳步，比那更輕更靜。

豆腐店的門敞開來。先進(jìn)入的是個廿來歲青年，身材很健壯，步姿舉動敏捷，在這樣的冬夜里也只穿著粗布薄衣，樣貌一臉憨厚平凡，但眼神里有一種異樣的專注。

跟著他進(jìn)來那個腳步更輕的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衣中，頭臉亦包著黑巾，手上提著一個長狀的黑布包。他比前面那青年瘦削矮小，但無論誰第一眼看過去就能肯定，二人若是打起來，黑衣人殺掉青年只會是一眨眼間的事情。

就像猛虎與羔羊的分別。但此刻虎卻跟著羊走。

黑衣人進(jìn)入后，青年立刻將門關(guān)上。店門一關(guān)起來，黑衣人身上的血腥氣味就顯得更濃烈了。

蔡慶早就站起來迎接。他與黑衣人對視，瞧著對方一邊腫傷的眼睛，略點(diǎn)點(diǎn)頭招呼。

黑衣人卻毫無反應(yīng)，只是將手上的長布包交給青年，然后將蒙面黑巾扯下來。

侯英志的臉帶著一貫的傲氣，只是相比兩年前在巫丹山上，增添了不少風(fēng)霜與怨忿。那眼瞳像吿訴世人：你們這世界虧欠了我太多。

蔡慶跟侯英志平日見面不多，一個月里最多才兩、三次，但每一次都忍不住留意他的臉。每次都不一樣上面的腫瘀和傷痕時多時少，有時是鼻梁骨給打歪了正在痊愈，有次則喉頸紫青了一大片說不出話來。蔡慶至今都不知道侯英志受傷的原因，也并未理會只要這些傷不影響他的工作就行。

侯英志無視蔡慶的注目，將頭巾也取下，并開始脫去身上的夜行黑衣。另一邊那青年接過長布包之后，放在平日切豆腐的木桌上攤開來，露出內(nèi)里長短雙劍。兩柄劍的造工都非常粗糙，沒有任何修飾，就只是兩片磨得銳利的鋼鐵裝上了護(hù)手和木柄，再纏上黑布條，予人感覺像工具多于兵刃。雖說是“工具”，這雙劍采用的鋼材和鑄工都是第一流的，劍鋒也打磨得非常仔細(xì)。

青年將沾滿血的雙劍拿起來，在旁邊的木桶里取水清潔劍刃。他洗劍的態(tài)度十分專心，好像世上再沒有其他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這青年叫阿木，是蔡慶手底下寶貴的人才。阿木是個啞巴之外，腦筋也有問題，出生長大后一直不懂跟別人相處，爹娘不管怎么打他也教不會他做任何事情。他很小就被父母遺棄，要不是天生一副健壯的體格，能夠出賣勞力，早就死在街頭。在阿木十五歲時，蔡慶在臨江城一個貧民窟中發(fā)現(xiàn)了他，并且改變了他的人生。

蔡慶是世上第一個有耐性跟阿木溝通的人，并且找到了方法。而他也發(fā)掘出阿木在體力之外的另外兩個長處：專心，而且記性很好。

這就夠了。他能夠?yàn)槲夜ぷ鳌?

自此每次工作，阿木都負(fù)責(zé)帶引殺手往返目的地、藏身處和逃走出口。阿木從來沒有出錯過一次。

阿木把雙劍上的血漬沖洗去后，拿來自己準(zhǔn)備好的幾塊布巾和灰粉，將劍仔細(xì)弄干。蔡慶吿訴過他：“工具”清洗后一定不可殘留水漬，否則會長銹。因此阿木每次都極仔細(xì)作業(yè)和觀察，確定“工具”每一分寸都徹底干透。令蔡慶失望，是阿木人生里最不想發(fā)生的事情。

這時侯英志已將全套衣衫都脫光，塞進(jìn)一個厚布袋里，準(zhǔn)備交給阿木拿去燒掉。在蔡慶和阿木面前赤條條一絲不掛，侯英志卻毫不在乎，彷佛把他們當(dāng)作木頭人。

他從水桶拿起瓢，自頭頂往身上淋水，沖洗殘留的血腥。冬夜里的冷水浴，令侯英志精神一振。腦海中死者的臉，彷佛一下子被冰般冷的水洗去了。

就像他的臉一樣，侯英志身上各處同樣滿布傷痕。蔡慶瞧著他那有如鋼絲纏成的強(qiáng)韌軀體，沒有半點(diǎn)贅肉，形狀完美的胸肩就像工匠巧手雕刻的作品。蔡慶看了很羨慕，但同時也知道侯英志鍛煉出這樣的體魄，絕不是為了外表好看。

從樣貌和身體看來，蔡慶斷定侯英志還很年輕，大概只有二十出頭。這樣的年紀(jì)，卻有這般可怕的劍法，蔡慶一直沒有問原因。他心里有幾個猜想，只是他從不試圖向侯英志打聽或驗(yàn)證。沒有這樣的必要。

只要他能一直為我賺錢就好。

看見侯英志那不滿現(xiàn)狀的饑餓眼神，蔡慶知道他仍會留在自己旗下好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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