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的心情不太好，當然，任何一個人在被人像避瘟疫一樣嫌棄時心情都會不太好。

昨天蝙蝠俠的態度有點傷到他了——他想了一整晚也沒想出自己什么時候做過會讓對方討厭的事，無論是離開前還是回來后——他們之前甚至都沒見過面呢。

而且在這個本應該下班的時間他還得到哥譚來采訪一個花花公子，這難道不該是娛樂版的活兒嗎？

克拉克混在同行們中間被擠得晃來晃去，大腦已經放空了，手卻自覺地記錄著布魯斯·韋恩的演講內容，宴會廳裏氣味混雜，熏得他腦袋一陣陣發漲。不是香水味，而是張牙舞爪的信息素，人類正處在由兩種性別步向六中性別的當口，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通常需要好幾百年，現在他們的生理結構還未發生太大的改變，但不起眼的新生器官已經在后頸處成型了。

alpha和omega們的信息素在空氣中游蕩，人類聞不到，自然也不懂得如何去抑制它，而克拉克作為一個已成年的氪星alpha，浸泡在這些不知收斂的信息素中自然不會太舒服，他想提前溜走，但佩裏暴怒的吼聲還在腦子裏揮之不去。

克拉克只好在韋恩的演講結束后縮到了最遠的角落，他的筆記本上有三個問題，是這次必須要問的，他該慶幸韋恩似乎是一個沒有味道的beta，他只需要等那些甜美的omega女模走開就可以去進行一場摒除信息素干擾的采訪。

“您好，韋恩先生，我是星球日報的記者克拉克肯特。”

布魯斯正搖晃著酒杯深情地註視著一名女模的背影，聞言轉過頭來看他，帶著醉意的眼睛眨了眨，眼角浮出笑紋：“嗯哼，肯特？你想問點什么？”

克拉克上前一步：“關于新能源計劃造成的……”

他沒能說下去，因為布魯斯的臉色變了，本來因醉酒而泛著紅暈的臉刷的一下變得煞白，表情充斥著震驚和恐慌，克拉克困惑地朝他伸出手，布魯斯像被電到似地快速后退，僵硬地貼在了墻上。

“韋恩先生？”克拉克只好收回手，他提出的問題中規中矩，剛才哥譚日報的記者也提出過類似的，沒道理會讓布魯斯有這么大的反應，但布魯斯看著他就像在看什么吃人的怪物，“抱歉，我說錯了什么嗎？”

布魯斯的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他眼神開始游移，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他避開克拉克的視線垂下頭說：“不、我有點急事，不好意思……”

他甚至都沒放下酒杯就匆匆轉身朝休息室所在的區域走去，步子邁得很快，如果不是不想顯得太狼狽估計已經跑起來了。克拉克下意識地跟過去，覺得不妥又停了下來，他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氣味，潮濕、空曠，像是地下河，或者被雨水打濕的金屬，那是alpha的信息素，不知為何在他的感知中比其他的任何味道都要明顯。

人們早已習慣了韋恩的提前離場，他們交談著、分享無關緊要的趣事，克拉克嗅著越來越濃郁的潮濕氣息，理智阻止他繼續往前，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動了。走廊最裏面的那間門死死關著，躁動的alpha信息素的氣味隔著門板傳遞過來，像是發情，但又不完全是那樣，克拉克第一次在人類身上聞見這么強烈的信息素波動，照理來說應該會讓同為alpha的他感到不適與煩躁，但沒有，席卷上來的是另一股沖動，他的本能告訴他他必須打開這扇門，然后——

然后什么？

克拉克悚然一驚，他的手已經不聽使喚地擰開了門把，鋪面而來的信息素沖得人發暈，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痛苦與渴望，韋恩現在的情況無疑是很不好的，克拉克咬咬牙，推開門走了進去。

布魯斯趴在離門不遠的地板上，玻璃酒杯的碎片散落在旁邊，淌出的酒液沾濕了他的西裝，他大概本來是想去床上，但中途就體力不支倒地了。克拉克趕緊過去扶起他的背，手掌下的身軀顫得很明顯，布魯斯雙眼失焦，渾身都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無知無覺地被他抱起來，腦袋順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韋恩先生……韋恩先生？”克拉克有點猶豫是否要叫救護車，布魯斯滾燙的呼吸噴在他的皮膚上讓他渾身都不自在，“能聽見我說話嗎？”

布魯斯“嗯”了一聲，與其說是回應不如說是難受的呻吟，他恍惚地抿了下嘴唇，將鼻尖埋進克拉克的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嘿、韋恩先生！”克拉克差點把懷裏的人扔出去，這個alpha像是在嗅他的信息素，這讓他覺得被冒犯了，他不得不稍顯粗魯地拽著布魯斯的后衣領把他拉遠一些，以免對方再做成什么不可理喻的舉動。

脖頸處的疼痛似乎喚回了布魯斯的神智，他遲鈍地抬起頭，在看清楚克拉克的臉時瞳孔驟縮，他猛地推開克拉克，眼裏聚起不該屬于花花公子的凌厲：“滾出去！”

“我想您需要醫生。”克拉克掃過他汗濕成一縷縷的頭發與暈紅的面頰，“我不覺得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是個好主意。”

“我的管家馬上就會到。”布魯斯防御性地弓起背，突然痛苦地悶哼一聲再次倒在了地上，他開始痙攣，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滿臉，他竭力吞下慘叫，難堪地用手臂擋住臉，“滾！”

克拉克瞬間明白過來——他曾經跟進過類似的報道，見過很多毒癮發作的人，布魯斯的這些癥狀和他們幾乎一模一樣——哥譚寶貝極差的風評裏再加上一條吸毒似乎也不怎么令人驚訝。

克拉克對布魯斯的印象跌至谷底，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蜷成一團的家伙，依言退出了房間，但沒有馬上走遠，在宴會廳裏等著布魯斯話中的“管家”匆匆趕來才放心地離開了酒店。

采訪完全泡湯了。坐在出租車上的克拉克對著筆記本的空白頁煩惱地捏了捏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