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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死的是一名清潔工。

他在例行清掃太平間走廊時，撞上了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太太。

一開始，清潔工沒當(dāng)回事，呵斥一句，“這兒家屬不能進(jìn)，”就放人走了。

老太太就是農(nóng)村常見的老婦模樣，六七十左右，頭發(fā)灰白，衣衫樸素，腳踩地攤上二十塊一雙的塑料涼鞋，像被生活的車輪碾過一遭，被清潔工兇了一頓，也不敢多說，點頭哈腰地離開。

等她轉(zhuǎn)過身，清潔工才覺出不對頭，都過了探視時間，住院部哪兒來的老太太迷路能迷到太平間來？而且，看她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病人。

清潔工握住拖把的手一頓，抬起頭往走廊盡頭看去，頓時后心發(fā)涼。

老太太的雙腳飄浮于地面十厘米，身子向前飄，頭卻往后擰，以一個別扭的姿勢沖他微笑，嘴巴無聲地一張一合。

清潔工失聲尖叫，扔下拖把和水桶，轉(zhuǎn)身從安全通道逃到一樓，而老太太的身影始終隔著一段距離綴在身后。

不遠(yuǎn)不近，不快不慢，卻無法擺脫。

他的叫聲立即引來了值班護(hù)士，四五個人費了好半天勁才制住他一個。

據(jù)值班的護(hù)士說，清潔工力大無窮，一直在喊胡話，前言不搭后語的，有一句話似乎是：“她想要我的臉！”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不輕。

清潔工請假回到家，三天后，就因為高燒帶來的急性心肌炎病逝。

“這事醫(yī)院雖然壓了下去，但仍然鬧得人心惶惶，都說是十年前那位死在電梯間的老太太在殺人覆仇。”孫天師嘖嘖道。

“本來么，這種小事我也不想麻煩你，但孫院長指名請你走一趟，幫個忙。沈小友啊，你那藥方的原料不好公開吧？到時候，還得讓孫院長出頭牽頭攢一個科研項目，讓原料過過明路，你看看這……”

沈司星聽明白了孫天師的意思，唔了聲：“行，我過兩天去醫(yī)院看看。”

臨近春節(jié)，龍城第一醫(yī)院依然人頭攢動，孤魂野鬼亦摩肩擦踵，空氣中彌漫著沖鼻的消毒水味。

新生與死亡，希望與絕望同處一室，界限曖昧不清，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麻木疲憊的面具，個個面目模糊。

走進(jìn)醫(yī)院大門，沈司星方才意識到他也是這家醫(yī)院的常客，單是今年就來住了兩回。一回是“通天橋”，一回是“深海之鯨”，都把他折騰進(jìn)了單人病房。

想到“深海之鯨”，沈司星就猛不防回憶起失去音訊的陸廷川，情緒瞬間低落。

不知情的路人見了，還以為他從醫(yī)生那兒得了什么壞消息，都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玉笏另一端，陸廷川有些不明所以。沈司星雖然平時表情不算多，總是神色寡淡，存在感低迷，但私底下他的小表情、小動作還是很豐富的，睫毛一顫，目光一垂，陸廷川就知道他在生悶氣。

在不開心什么？

“小天師，這邊請。”

孫院長態(tài)度殷勤，親自來辦公樓大廳迎接沈司星。

他比元旦時瘦了一圈，臉有些浮腫，眼眶青紫，精神頭不大好，頹喪萎靡，看上去像有一段日子沒睡好，與大半個月前中氣十足，志得意滿的模樣相比，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沈司星微微頷首，在外人眼裏多少有點端著，但那股子勁勁兒的感覺，在此時的孫院長看來無異于救命稻草。

跩點兒好啊，跩一點才叫大師風(fēng)范。

院長辦公室在六樓，面積不算大，裏間是休息室，外面用于會客和辦公。

“我平時經(jīng)常去外地出差開會，辦公室不常用，有些亂，您別介意。”孫院長請沈司星稍坐，給他泡了一壺功夫茶。

茶桌上水霧繚繞，茶香清雅。

等滾燙的茶杯冷卻幾分，沈司星才端起天青色的葵口杯抿了一小口，不緊不慢，安安靜靜的，等著孫院長先一步發(fā)話。

孫院長坐立難安，聲音發(fā)抖：“小天師您今天肯來，我算是松了口氣，我們醫(yī)院以前也有相似的傳聞，但這回……”

“那位清潔工死前說過，‘她想要我的臉’，讓你確信這回真的是十年前的那位老太太。”沈司星輕聲打斷。

孫院長期期艾艾。

“你這么急著叫我過來，還因為你擔(dān)心那老太太會找上你？”

沈司星的瞳色淺淡，平時總顯得黯淡無神，可是此時，孫院長被他冰涼銳利的目光冰了一激靈。

“欸，是的。小天師，不怕你笑話，我因為這事兒已經(jīng)三天沒睡好了。”孫院長被說中心事，搓了一把臉，從茶幾下取出一牛皮紙檔案袋，遞給沈司星，“這是那位老太太當(dāng)年的卷宗，我動用了一點人脈才從警方那邊搞到的。”

沈司星接過檔案袋也不急著看，告訴孫院長，他愿意接下這一樁生意，但不能保證這裏面當(dāng)真有鬼在作祟。

即使有，也不一定是那個慘死的老太太在搞鬼，可能是別的孤魂野鬼路過，把清潔工嚇丟了魂，讓他先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