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生產(chǎn)結(jié)束，虛弱的她躺在病床上，男人抱著剛剪下臍帶的池慕橙確定性別時，眼裏流露出無奈和厭煩。

“你出生那天起，我和你爸爸的婚姻玩完了，你這胎我懷的格外辛苦，醫(yī)生說我以后不適合再受孕，你爸爸開始去找別的女人，留我在家照顧你們，橙子，我做錯了什么？”

姜林秀似笑非笑，“我是母豬嗎？還是我缺他一個男人？當初他巴不得踹掉原配和我在一起，許諾我鈔票和房子，你看現(xiàn)在，提到我他會害怕，會躲得遠遠的，怕我惦記他最后那點財產(chǎn)?！?

池慕橙身體抖的像篩子。

她們降生的目的，僅僅為了媽媽生下男孩討好爸爸來換取金錢…池慕橙咬出唇瓣，下意識反駁道：“媽，爸爸有錯在先，那你呢？你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你根本不關(guān)心我們！我出國前的100萬也和你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在你眼裏你的義務(wù)只是等我長大把我丟給姐姐，我的死活你在意嗎？！”

她曲起指節(jié)敲打桌面濕透的玻璃，眼裏凝聚痛苦，溢出指責，“現(xiàn)在你又來利用我，利用我換錢，你的目的還是錢??？拿到錢和你出軌的野男人遠走高飛去過好日子，你考慮過你女兒嗎？！”

相較池慕澄激烈的反應(yīng)，姜林秀絲毫不慌張，像大度縱容女兒發(fā)脾氣的長輩，溫順道：“橙子，別說利用，太難聽?！?

“我們等價交換，邱毓說，你在外面養(yǎng)了女人。”她挑起眉梢。

池慕橙繃緊下頜線，用力伏了一下胸口壓抑情緒。

“被養(yǎng)還是養(yǎng)別人，我不在乎?！苯中闶种笓芘獫皲醯陌l(fā)絲，悠哉笑道：“幫我出庭，拿到財產(chǎn)我分你一套房子，再給你150萬，你去買輛好點的車，剩下的錢開家工作室，做個小買賣自己當老板，如果你爸爸給你的100萬沒花更好，這些錢夠你順利走過30歲，你喜歡的女人跟著你也會輕松。”

雨點砸在肩頭，袖口，皮鞋，隔著衣服成群結(jié)隊，以壓倒性的力量碾碎了池慕橙最后的希望。

她站起來，發(fā)瘋似的拎起椅子砸向旁邊，接著掀翻桌子和太陽傘，整個人淋著雨狼狽不堪，臉色陰郁，居高臨下俯視暴露在雨中仍坐直的媽媽。

“你這個冷血的女人，我不同意，你給我滾！”

不遠處客人都趴在窗邊旁觀這場母女對峙的鬧劇。

劉小斐跟隨鄧欣下來，鄧欣把自己知道的過程大概說了一遍，她們來時恰好看見發(fā)飆的橙子，還有雨中穩(wěn)坐如山的陌生女人，她們不受暴雨影響，或說借暴雨來掩蓋壓抑心中多年的不滿。

劉小斐見狀已有想法，小昭快她一步，“你們站著別動，我去打個電話。”

…

桌子被池慕橙掀翻，剩下一杯咖啡端在姜林秀手中，她低頭看去，咖啡顏色淡如水，雨點砸下來，泛起一圈又一圈讓人心煩意亂的漣漪。

“池慕橙，你是有選擇了。”姜秀林情輕笑，眼神不帶定點感情的站起來，咖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潑向?qū)γ?，“你憑什么在得到溫暖的人生，拿自以為是的正義指責我冷血無情？”

“我要錢，有錯嗎？”姜林秀隨手扔掉咖啡杯，用譏諷的眼神打量對面眼角猩紅的池慕橙，“寶貝女兒啊，沒有錢我還是會被男人拋棄，不如拿到你爸爸欠我的錢，我反過來包養(yǎng)男人，我想怎樣就怎樣，不開心換下一個，只要我有錢，男人對我言聽計從，你配合我，從中獲利，我給你感情中抬頭挺胸的資本，咱倆雙贏，對不對？”

姜林秀舉起袖口，裝模作樣去擦女兒臉上雨水咖啡混為一談的水漬，池慕橙一把打掉她的手，她不以為然，固執(zhí)的捧住池慕橙的頭，溫柔為她整理發(fā)絲，“你是大人了，別急著發(fā)脾氣，回去好好想想媽媽說的話?！?

“假如你今天什么都沒有，哪來的底氣朝我發(fā)火呢？”

“不要和你爸爸一樣，不順心的時候只想動手打人解決問題?！?

姜林秀踮起腳，吻了吻池慕橙冰冷的臉頰，“我有你電話，會再聯(lián)系你的，我的橙子?！彼聪虼皯艟奂絹碓蕉嗫礋狒[的人影，抹了一把臉上的雨，似笑非笑道：“我的乖女兒?！?

…

樓下情況小昭如數(shù)匯報。

于千渝面無表情掛掉電話，喬馥蕊探究的目光如刺，筆直的扎了過來。

于千渝起身，“媽，我下去一趟。”

唐珊睜開養(yǎng)神的眼睛，“出事了？”

于千渝抿抿唇，不說。

喬馥蕊心咯噔一聲，沒再猶豫猛地站起來，“小于總，我陪你下去?！?

同事們面面相覷，唐珊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喬馥蕊強撐的冷靜，抬手允許道：“雨大，帶把傘。”

…

出了門喬馥蕊的理智悉數(shù)崩壞，幾個電梯全被人占用，情急之下她折回公司跑消防通道下樓，于千渝去拿了把傘，不聲不響緊跟著她。

電話裏小昭語氣前所未有的急切，聽她的描述，樓下鬧得不輕。

下樓梯的時候喬馥蕊在前摔了一跤，于千渝心驚，想去扶，女人倔強的背影自己站起來，恢覆速度往下奔跑。

喬馥蕊心裏默默祈禱橙子沒事，可當她在于千渝的帶領(lǐng)下來到咖啡廳，窗邊依然聚集了小部分人，劉小斐和鄧欣回頭註意到她，表情相似的為難。

是的，來來回回，沒有一個人敢出去。

遞把傘也好，收拾雜亂的桌椅也好，沒有人敢過去打破少女形成的屏障。

喬馥蕊腳步灌鉛，每走一步，橙子跪坐在雨中的身影清晰可見。

姜林秀進來丟下一沓錢走了，儼然女暴發(fā)戶的模樣，店長和服務(wù)員一起誠惶誠恐的撿錢，也沒埋怨什么，一群人心思各異，目送她瀟灑離開。

徒弟跪在雨裏自愿淋雨，劉小斐能不心疼嗎？但看池慕澄的反應(yīng)，滿腔關(guān)心只得藏起來。

生怕過去踐踏池慕橙強撐的驕傲，她會像紙片輕飄飄碎掉。

“喬馥…”話在嘴邊轉(zhuǎn)了一圈，劉小斐看了看于千渝，改口道：“喬總，你們先上去吧，我待會把橙子帶進來，讓她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