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凄火照彎月

夜色籠罩的小巷墻角蜷縮著三個(gè)人影。

白蕪蒔緊緊抱著懷中的唐皊安，單手捂著他的嘴，雙眼死死盯著巷口。

唐皊安的背部一起一伏，嘴裏不住哼哼著，他瞠目怒視著白蕪蒔，眼珠似要蹦出來一般。而一旁的小年則是靜靜地屈膝坐著，她把頭埋在膝蓋間，眼淚如斷線珍珠奪眶而出。

“她應(yīng)該一時(shí)半會(huì)兒追不來。”抬頭仰望著火紅的天空，零散的幾點(diǎn)星芒也被掩蓋在滾滾濃煙中，

白蕪蒔松了口氣，他低頭看著唐皊安，正對(duì)上他充滿了憤怒與絕望的眼神。

白蕪蒔一時(shí)啞然，他想要避開那眼神卻死死挪不開目光，只得慌張地抱緊懷中人：“對(duì)不起，對(duì)不起……”

喪父之痛，喪家之痛，唐皊安從小就是一個(gè)人，他曾在多少個(gè)數(shù)不清的夜晚點(diǎn)著星星流淚，知道枕單被浸濕，他一遍又一遍地詛咒著這對(duì)心狠手辣的父母，卻又在啃著父親買回來的醬鴨腿時(shí)感受到了那微乎其微的父愛。

沒有人知道他的糾結(jié)掙扎，他表面的平靜將所有的傷痛埋起，他告訴自己，難受的時(shí)候，睡一覺就會(huì)好了，事實(shí)也是如此，每一次的心痛他都用沈睡來消磨。

夜色散盡，朝霞?xì)w來，所有的淚水都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所蒸發(fā)。

從前的深淵都是自己爬上來的，也不差這一次吧?？蛇@次為什么，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

唐皊安向外推搡開白蕪蒔，跌撞了幾步重重跪在小年面前，小年一驚，既而看到昔日俊朗的少爺此刻頹唐不堪，不禁鼻底又是一陣酸楚。

唐皊安伸手捧住小年的臉，忽覺喉頭一陣腥甜，幾欲作嘔，他強(qiáng)忍著將涌上來的血沫咽下，帶血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乖，不怕，哥哥還在。”

白蕪蒔怯怯踱步過來，貓腰蹲在二人身邊，默不作聲地從懷裏掏出那銀牌，“蕪蒔”二字隱隱泛光。

“皊安，我……”

唐皊安抬手捂住了白蕪蒔的嘴，袖間襲來的蘭香也沾染了塵埃氣息，“罷了，全當(dāng)是我沒有這個(gè)家吧，也許命裏該有這一劫?！彼粗∧?，眼裏多少閃過一寸溫柔。

小年伸出灰黑的手，摸了摸白蕪蒔的手背，借著手指上的泥灰畫出了一個(gè)笑臉，白蕪蒔微微一楞，卻見唐皊安在一旁嘆聲道：“她在謝謝你?！?

稚嫩的孩童眼中閃著光亮，不知是星星還是淚花。遠(yuǎn)處有鴉啼聲傳來，獵人在尋找著茍延殘喘的獵物。

唐皊安摸出了腰間匕首，目光冷冽地盯著天空。鴉聲四起，振翅之聲轟鳴，月娘傳的曲調(diào)隱約在群鴉中徘徊，黑暗的巷子已不再是他們的藏身之地，而是奪命之路。

“快走……快走！找依芏婆婆！”唐皊安沙啞著嗓子，頭頂?shù)奶炜罩酗h下一根漆黑的羽毛，他橫刀夾在身前，白蕪蒔二話不說牽起小年便向巷口跑去。

隨著羽毛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成片的黑鴉鋪天蓋地而來，隱在其中的是月母的身影，她立在房頂，縱身一躍飄然落在巷口。

月母尖銳地笑著，細(xì)長的三角眼中是熊熊的火焰：“我的好兒，你在這兒啊?！?

唐皊安停下腳步，眼角不禁抽了抽，他冷眼看著月母，就像看著仇人一般，而月母卻又是一聲輕笑：“怎么，恨我我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你居然恨我？你難道你應(yīng)該恨你那狠心的爹嗎？”

“我不恨你，我也不敢恨你。”唐皊安緊鎖雙眉，他緩緩抬起手中匕首，指向月母，“我恨的是那個(gè)高高在上的月神娘娘！”說罷他揮起手中匕首向月母刺去。

黑色裙擺閃動(dòng)，月母身形一晃躲過了這一刺，她冷哼一聲，反握枯木拐向唐皊安掃去。

就在這時(shí)，兩道人影從月母身邊擦肩而過，白蕪蒔趁著月母閃身之余，抱起小年向巷子外沖去。月母的余光掃向他們，正欲落下的拐杖向后擲去。

拐如疾風(fēng)，白蕪蒔只覺腦后傳來一陣寒意，他迅速低下頭，用手護(hù)住小年，枯木拐從頭頂略過，直插入前方的白墻中。

“嘎——嘎——”鴉群躁動(dòng)起來，紛紛從天而降撲向白蕪蒔和小年，一雙雙紅色的眼睛死死盯牢了二人。

“唐皊安！”白蕪蒔抱著小年向前方奔去，回頭一瞥間正瞧見月母鉗住了唐皊安的脖子將他摁在墻上，稍一晃神的功夫，白蕪蒔只覺左肩處一陣劇痛，一只黑鴉向下俯沖而來，鋒利的喙尖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中，鮮血頓時(shí)汩汩流出。

他皺緊了眉，從地上拾起一根燃燒著的木棍向鴉群揮舞過去，見到火光的鴉群向四周逃竄，不敢靠近白蕪蒔。

而此刻，被岳母鉗制住的唐皊安飛起一腳正踢中月母的膝蓋，月母悶哼一聲。提起唐皊安揮手摔去，后者身體倒飛出去，直直撞開了四散紛飛的黑鴉。

靈敏的烏鴉見有了新的獵物，振翅撲去。白蕪蒔顧不得許多，他松開了小年，舉起火把沖進(jìn)鴉群。

烏鴉入刀的利爪肆意攻擊者唐皊安，倒在地上的唐皊安用手抱住頭，痛苦地將身體蜷曲起來。

白蕪蒔將火把高高舉起，一陣亂掃，被燒焦的羽毛帶著火星墜落在地。

烏鴉上下翻飛的羽翼頃刻間撲滅了火把，白蕪蒔不得不將木棍砸向鴉群，然后架起唐皊安向外奔去。

“小年！快跑！”正站在前方的小年不知所措地握緊了手，在聽到唐皊安的聲音片刻后，急忙轉(zhuǎn)身就跑。

群鴉在身后展翅追來，三人拼命狂奔著，正當(dāng)他們即將穿過十字路口時(shí)，一股火浪從身后涌來，轟然巨響炸裂開來，強(qiáng)大的沖擊力直奔三人而去，火舌翻涌，一下子將鴉群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