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蕪蒔抬眼看了看，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又像個啞巴一樣不說話了。小九被這反常的模樣嚇了一跳，隨即又看見他渾身狼藉，驚道：“您不會在這睡了一宿吧？！”
“怎么了嗎？”白蕪蒔眉頭一皺，又倒在了石頭上。
小九擔(dān)憂道：“這么睡肯定會染上風(fēng)寒，快回去吧。難道…..和唐少爺鬧矛盾了嗎？”
“怎么可能。”白蕪蒔仰頭望著昏暗的樹梢，緩緩抬手將面具扣在了自己臉上。
小九看著眼前不知為何一副頹態(tài)的人無奈道：“那….就不打擾您了。”
“嗯，”白蕪蒔有氣無力地應(yīng)了一聲，“哦對，此事不要告訴謝老爺。”
“是。”小九答道。接著便聽見“颯”地一聲，隨后四下又恢覆了寂靜。
過了片刻，白蕪蒔挪出半只眼朝外看了看，小九已不見了蹤影。他這才又翻身坐起，將面具收回腰間系好。
活動了幾下凍僵的四肢，白蕪蒔順著那條蜿蜒河流一路蹣跚走出了深林朝著集市走去。天蒙蒙亮，集市上也是冷冷清清，只有幾家早起的攤子正蒸著熱氣騰騰的早點(diǎn)。白蕪蒔隨便挑了家面館坐下，從兜裏掏出了幾枚銅錢摔在桌上。“老板，來碗面。”
“好嘞。”裏屋的老板應(yīng)了一聲。不一會兒便端了碗熱乎的湯面出來。
“小伙子，你起得可真早。”老板將面放在桌上拾起錢后笑著說道。白蕪蒔勉為其難咧了咧發(fā)白的唇：“也是難得一次。”
“唉，這眼看就要過年了，想想我大兒子要是還在估計(jì)也和你差不多大了吧。”老板邊切著小菜邊說道。
白蕪蒔夾著面的筷子一頓，接著嗦了一大口面。
“您家裏幾個孩子啊。”
“要是算上老大，正好三個，還有一兒一女呢。”老板的語氣中不免透露著一絲滿足。
白蕪蒔抬頭朝他看了眼，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您大兒子….”
“嗐，夭折了。”老板漫不經(jīng)心說道。
“…這樣啊。”白蕪蒔悶聲悶氣地應(yīng)了一聲，便低著頭扒拉著面條不再說話了。
那老板卻兀自喃喃道：“你說說看，多好一大胖小子，說沒就沒了，世事無常啊。”
一碗面不多也不少正好填飽了肚子，忍受了一夜寒冷的胃裏也泛起些暖意。
白蕪蒔謝了老板后一撩門簾走了出來。此時街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東方的魚肚白漸漸升起，雪后天際放晴，陽光卻一點(diǎn)也不溫暖。
白蕪蒔失了魂似的游走在還未開始熙攘的街邊，衣服上原本潮濕的地方此刻結(jié)了一層冰渣子，他將手揣進(jìn)袖中，抵擋住了寒風(fēng)無情地刺入。
在昨夜之前，白蕪蒔尚且心存此生還能見到父母的殘念，然而一夜過后，殘念終究還是殘念，筠樺輕輕一掐，便掐斷了。斷了他的念想，也斷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脈。
那一刻，白蕪蒔好像也隱約體會到了當(dāng)初唐府大火時唐皊安的絕望。直至今日，他眼中仍舊會浮現(xiàn)出火光中少年衣袂婆娑汲汲顧影的模樣，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自己的樣子也和那時的唐皊安如出一轍，失魂落魄。
白蕪蒔在暗間城內(nèi)漫無目的地游走著，他沒有往謝家的方向去，而是一直朝著東面走去。
不知不覺間竟已走到了東城門門口，白蕪蒔抬眼看了看，既而便又轉(zhuǎn)過身往回走去。他一直低著頭看著離腳不到一丈距離的地面，絲毫沒有察覺到遠(yuǎn)處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老白！”伴隨著馬蹄聲，少年清亮的聲音響起。
白蕪蒔腳下一頓，木訥地抬頭望去，可眼中仍是一片灰蒙蒙，仿佛是昨晚的夢在他眼中遺留下了一片霧氣，只有些許影子在眼前縹緲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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