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破碎的夢

◎人類，沒有未來。◎

自激進派出走后沒多久, 余下的人類也逐漸產生了隔閡間隙，他們開始拖家帶口地開拓周邊的廢土，并在那裏安身立命。

臨時中央委員會依舊掌控大權, 但經歷了數次委員長換代后，委員會的威信逐漸下降，很快變成了一副空架子。

由于顧璇被罷黜、科研院被重組，科學的榮光一去不覆返, 慢慢地科研院便荒廢了。

楚南蕓再睜眼時，三年已悄然過去。顧璇蒼老了許多，原本烏黑秀麗的頭發幾近花白，眼袋掛在眼下, 泛著不太健康的青紫色。

可盡管如此，她的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和十年前比起來要深邃得多，仿佛寒潭般清冽。

她坐在一張破敗的桌子前, 桌子上堆著寫滿了密密麻麻字的草稿紙。

她從中掏出一沓來, 細細研究一番后松了一口氣。碎發散落在她的額前, 散發著銀白的光。

半晌后, 她拿著草稿紙鄭重走出了屋子, 向遠處走去。

楚南蕓緊緊跟上, 走了半小時后隨著顧璇一起走到了一間小小的地下室。

門一開, 楚南蕓便看見裏頭擠滿了人。

地下室裏的人面容皆與顧璇相似，他們雖然疲憊且臉色蒼白，但一雙雙眼睛卻明亮透徹，仿佛是黑夜中永不熄滅的璀璨星光。

顧璇走進地下室后帶上房門, 鄭重地掃視著簇擁在狹小室內的五十余人, 少頃后嘴角一揚, 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見著她笑起來，在座的人們紛紛瞪大了眼睛，楚南蕓細細觀察，發現他們的眼珠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他們藏于桌下的手緊握成拳，指關節處泛出白來。

“我們成功了。”顧璇笑著說道，聲音裏帶著些微不可察的鼻音。

聞言，眾人緊緊閉上眼，由于用力過猛，他們的眼角擠出數道皺紋。雙唇緊閉，咬肌繃緊顫動，約莫兩秒后所有人都迸發出高昂的歡呼聲。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們可以完成的！”

“太好了太好了！”

歡呼聲此起彼伏，興奮激動的淚水不斷迸出，打濕了那一張張疲憊而蒼白的臉。

顧璇站在屋子的最前面，笑著看向興奮不已的眾人，眼角也不禁溢出了淚花。她輕聲道：“幸不辱命。”

等人群歡呼完畢后，一人問道：“顧老師，現在具體新星位置是成功測算出來了，但飛船……”

“放心，據我估算飛船需要改動的地方并不多，預算遠低于先前的測算值。”顧璇自信道。

“太好了……太好了……”那人掩面而泣，抽噎道，“我們終于能洗脫冤屈了……”

自科學榮光衰退后，人類分成了兩派，激進派主動割席，背井離鄉開辟新領土。保守派尚在堅守科學，但由于人數的銳減，高昂的稅費再次翻倍，這使得人們本就貧窮的生活雪上加霜。久而久之，保守派也分崩離析，漸漸疏離了研究員們。

在他們眼裏，正是這群研究員打破了原本的平衡，并加重了他們的負擔。

雖然研究員們都清楚真相，但是他們無處申冤。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個整體，這個時候揭露裏爾頓才是罪魁禍首又有什么用呢？計劃失敗已成定局，就算揭露了真相民眾的錢也都打了水漂，再也無法追回。

在這三年內，研究員們吃盡了白眼與冷嘲熱諷，他們原本想要放棄曾經最為熱愛的科學，墜入塵埃，但顧璇卻板直著身子，親自將他們一個個拉了回來。

“這次一切都由我全權負責、把關，我們秘密進行測量和演算工作，所有開支都由我來負責。”

顧璇的話語擲地有聲，讓迷茫的研究員們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熱愛科學的人總是單純赤誠的，即便他們遍體鱗傷，他們依舊愿意為了真理奮斗終身。

五十幾名科研員重新加入了“明光”計劃，他們利用工作的空閑時間潛入廢棄的科研院，操作著儀器測量估算新星的具體位置。

三年，所有人都背負著無比巨大的精神壓力，他們夜以繼日地測量計算著，工資也都拿出來投入了計劃。

由于營養不良和睡眠不足，他們看起來遠比同齡人更加衰老瘦弱，有幾位甚至患上了重病，尚未看到計劃成功便含恨閉上了雙眼。

如今測算成功，那些過去的怨恨終于能洗刷干凈，研究員們又能挺直腰板走在這世間了。

“既然這樣的話，委員會應該會同意撥資金給我們改裝飛船的吧？”另一人問。

“嗯，他們沒理由不同意。”顧璇瞇眼笑著，“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現任委員長商討重啟計劃一事。”

研究員們歡天喜地地回了家，期待著第二天的喜訊。

所有人都離開了地下室后，屋子內重歸寂靜，等最后一聲清淺的腳步聲都匿于黑暗，顧璇繃直的脊背這才放松下來。她蜷縮成一團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又哭又笑。

淚水嗆進她的嗓子，顧璇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色。她咳得嗓子眼直冒血氣，但心裏卻十分欣喜。

她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終于能對所有人有個交代了。

楚南蕓靜靜地坐在顧璇的對面，看著她又哭又笑了整整兩個小時。

黑夜即將過去。

楚南蕓低垂著眸子，眼神有些悲涼。

但黎明不會到來。

她抬頭看向遠處的天際，烏黑的云壓了過來，讓人感到窒息。

人類，沒有未來。

第二天一早，顧璇便帶著研究記錄匆匆向臨時中央委員會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