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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新婚（4）（1 / 3）

北堂的門應(yīng)聲而開。

一名老婦走入屋內(nèi)，穿過珠簾，來到軟榻邊，對李含章行禮。

李含章支起身子，抬眉一瞧，見那婦人一身粗布衣裳，雖然看上去十分干練質(zhì)樸，但鬢發(fā)霜白，面龐也布滿細紋，一看就知道年紀(jì)不小。

她顰蹙眉心。

從前那些侍奉她的婢女，多半是剛及笄的小姑娘。就連六尚局主事兒的幾位尚宮，年紀(jì)最大的，也左不過二十五六。

這還是她頭一回被老婦人伺候著。

……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眼看老婦彎下腰去，李含章連忙出聲：“慢著。”

興許是年紀(jì)大了、耳朵背，老婦沒聽見她的話，仍將放在鞋履上的錦襪拾了起來，仔細展平，又蹲下身去，要給李含章穿襪。

李含章越發(fā)坐立不安。

她從老婦人手中飛快地奪過錦襪，一張臉泛著赧紅。

“我自己來。”她拔高音量，“不用伺候。”

這回老婦聽見了，神色有些驚訝。

她站在原地，看李含章將錦襪套在腳上、動作十分生澀，樂呵呵道：“您是看老身年紀(jì)大了，不好意思，是不是？”

李含章動作一僵，黑著臉嘴硬：“不是。”

她小聲嘀咕：“這梁錚，真不是個東西……”

年紀(jì)這么大的老婦，還給招進來做家仆？

心狠手辣，欺負女人，性情殘暴——傳言誠不欺她！

若她不是長公主，指不定要如何受梁錚折辱。

老婦只聽見李含章口是心非的否認，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慈祥：“老身元寧氏，雖然年紀(jì)大、夫君走得早，可年輕時也做了不少農(nóng)活，拉扯大了三個小子呢。”

三個小子？

元寧氏育有三子？

李含章胡亂套好錦襪，邊穿鞋履，邊去觀察元寧氏。

元寧氏瞧上去已年過五旬，這樣計算，元家的孩子應(yīng)當(dāng)和梁錚差不多大。

怎么還讓年事已高的母親出來給人做仆役？

她心下不悅，抬高聲音問：“元寧夫人，你三名兒子做什么營生？”

被問及兒子，元寧氏神色如常，應(yīng)答時的口吻相當(dāng)?shù)唬ㄓ凶旖堑男σ馍陨曰芈洌骸岸甲隽巳秩说氖窒峦龌辏短トチ恕！?

李含章聞言，眸光一顫。

犬戎族是塞外的游牧民族，九年前被北府軍打退后，消停了一年，又卷土重來，近五年頻繁騷擾邊疆，直到上月才終于向大燕服了軟。

對李含章這樣的上京貴胄而言，西北戰(zhàn)事就像天上的星星，遙遠到讓人忽視它的存在。

哪怕是嫁給了統(tǒng)領(lǐng)北府軍的梁錚，李含章對此依然沒有實感。

可現(xiàn)在，她聽元寧氏淡然地說出兒子的死訊，終于模糊地窺見了戰(zhàn)爭背后的血與淚，一時既尷尬又懊悔，暗罵自己多嘴。

元寧氏看出她的愧疚，溫和道：“老身都已經(jīng)放下了，長公主更不必介懷。”

李含章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下了床榻。

她是確實高傲，但心眼不壞，知道了元家的處境，自然不敢再問更多，生怕自己又會在不經(jīng)意間觸及到旁人的傷心事。

元寧氏見她起身，主動道：“長公主，老身去為您打盆水來。”

還沒等李含章應(yīng)答，她就掀簾而出，離開了北堂。

珠簾被元寧氏的衣袂帶起，一前一后地晃蕩著。李含章站在原地，視線也跟著珍珠搖擺。

元寧氏越勤快干練，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只覺這五旬老婦太過命苦——夫君早亡，兒子戰(zhàn)死，眼下又落到梁錚這閻羅王的手里、到將軍府來當(dāng)仆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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