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一句帶著侮辱性的稱呼的話就像一把利劍，長空而下劃破了剛剛所有的沸騰，宛如將一鍋正在滾燙的熱湯硬生生地劈成兩半，沸水四灑。在座的幾人徒然瞪大了雙眼，靳沅則下意識地就朝旁邊的燕茹看過去。

燕茹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她并沒有感受到旁人投來的目光，因為這句話，她的腦袋已經爆炸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腦充血一般，但又猶如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連帶著聲音跟著顫抖，還是一字一句地說道：“秦姐，我們昨晚是在一起，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那種過夜。”

“呵。”這回輪到秦苳冷哼，沒好氣地嘲諷道：“不是我想象的那種過夜？我想象的是哪種？你倒說說呀。”

“我…”燕茹一時語塞，把下唇都咬得發白：“昨晚鄒哥說他的部門有聚會，讓我有空的話也可以參加，我本來拒絕了，但是他跟我說他也邀請了靳主編，主編也會去，讓我不要錯過機會，他知道我，我喜歡……”燕茹越說頭越低，更不敢地轉頭去看靳沅。

燕茹還沒說完，秦苳就插話道：“笑話！全amber誰不知道鄒誦鳴這孬種最討厭靳沅了，但是敢怒不敢言，表面裝作老好人背地裏不知道罵了多少次，有聚會他會邀請靳沅去？呵呵，你這小姑娘也太好騙了吧？還有你喜歡你們主編這個事情可正中他下懷了，他就沖著搶喜歡他的人找點所謂的快感…”

靳沅一時間不知道選擇相信還是不相信。總之，從剛才關上會議室門的那一刻到現在他所接收到的信息比他在amber雜志社混了一年聽過的八卦還多。首先，他就是全amber唯一不知道鄒誦鳴討厭他的人，其次，鄒誦鳴居然有這樣的癖好也簡直讓他匪夷所思……

“你別胡說八道。”這回輪到鄒誦鳴出聲了，畢竟這事情搬到臺面上了，也抖到正主的面前了，但凡他還有一絲絲想在雜志社裏混下去的想法，他都該為自己辯解一番：“血口噴人，什么叫我沖著搶他喜歡的人找快感？我什么時候討厭過他？”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裏不清楚嗎？”秦苳已經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準備，鬧到今天這樣，魚死網破，誰怕誰了？語氣不善威脅道：“你確定要我在眾人面前把你之前做過的事情都抖出來嗎？”

這下鄒誦鳴噤聲了。而秦苳還打算再落井下石一番，非要拉上墊背才能滿足。

“夠了。”就在她還要繼續說的時候，看了一整場鬧劇的黃之策出聲制止了，他嘆了一口氣宣布道：“鄒誦鳴，秦苳，你們兩個從今天起解除部長的職位，停職半個月，雙方冷靜思考后，此事等張社長回來再做商討。至于燕茹，目前還在實習期，此事又作為受害者，靳沅，此事跟你也有些關系，你的組員就交由你決定吧。”

副社長黃之策已有些年紀了，在amber雜志社這些年來什么事情沒遇到過？偏偏這樣的內部感情糾紛是第一次處理，頗為棘手。他已在思考是否出臺禁止辦公室內部談戀愛這的規定了。他扶額接著說：“秦苳這次出手打人，即使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勢，但是對當事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這件事你必須道歉，社裏也將對你進行處分。”

“大家有沒有什么異議？”黃之策沈穩的聲音問道。

會議室一度安靜，大家仿佛在等著法官宣判最后的結果一樣。竟然沒有人中途說過話，靳沅掃了眼鄒誦鳴和秦苳，前者微微垂著頭閉上了眼睛，而后者攢緊了拳頭，也一語不發。

“沒有的話，就散會吧。”說完，黃之策便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鄒誦鳴隨后一并跟著走出去，離開之前還特意地朝靳沅這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并不怎么和善。

“呵！”秦苳望著他的背影，再回頭看了燕茹一眼，自顧自地說道：“什么部長不當也罷了，這份工作我也不想做了。不過，我不做的話，姓鄒的也別想混下去！”說著，也朝著會議室的大門走出。

一直跟在她旁邊的同部門同事回頭瞪了一眼燕茹，隨后也跟著走，邊走還邊著急地說道：“秦姐，不要這么沖動決定，不要這么意氣用事……”

后面的話靳沅就沒能聽到。原本在會議室裏的人前前后后都離開了，只剩下他們三個人面面相覷。

燕茹從頭到尾都不敢再直視靳沅，仿佛最不堪的一面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示在喜歡的人的面前，實在讓她無法面對。

季紓怡夾雜在中間，心中也是五味雜陳，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好。其實她還沒理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就這幾個人說來說去，繞來繞去，怎么副社長僅僅這么聽就做了判斷。她也不是不信任組裏的新人，也不相信燕茹會做出那種事，可是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此時卻問不出口。

“小茹，你沒事吧？”季紓怡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撫慰問道。

“怡姐，我沒事。”燕茹將臉埋在雙手裏，靜默半刻后，抬起了頭，鼓起勇氣說道：“靳主編，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說。”

靳沅點了點頭，低聲應道：“好。”

兩個人單獨談話結束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了，靳沅便開車親自送燕茹回去。他原本想請燕茹隨意吃個便飯，但是被對方婉拒了，他便不強求。聽完燕茹單獨對他說的話，他內心百般不是滋味，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對于燕茹也好，他也罷，都將是歷史性的一幕。

靳沅自覺自己在安慰別人這一方面的功夫還欠缺點火候，談話的最后他還是希望燕茹冷靜思考后再做是否離職的決定。對方謝了他之后卻搖了搖頭，仿佛早已做好了決定。

月明星稀，冷風如冰。

車子停靠在燕茹住處樓下的路邊，大概是這天又變更冷了，路上沒有太多的行人，居多是飯后下來散會步老奶奶和老爺爺，或者扔垃圾的人們。他上車后并未馬上啟動車子，往車座椅后背一靠，頭一仰，呈現一種放松的姿態。

此時，靳沅覺得他的思緒有些亂，亂得甚至思考著是否此時點燃一支煙可以消愁呢？答案顯然是不能，一來是他平時并不抽煙，除了家庭管束的原因外，這些年也沒什么糟心事讓他去碰煙酒解愁，偶爾小酌只不過是怡情罷了。二來是車上沒有現成的……

思緒還在不停地飛舞，他摸出手機開始瀏覽微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