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岳尷尬地笑了一聲。

“安總……那是我們隨便找來的人，我……”

“劉裕山是安氏一個職員的叔叔，吳升，知道嗎？”安子曄語氣玩味地說道，祁棠從中能夠聽出他不加掩飾的冷笑，“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也互相照料好幾年了，你覺得你能壓下這件事？”

陳岳靜了一瞬，繼而立刻說道，“只要——”

“七年之前，吳升的父母死于祁氏和mh公司的工程，陳經(jīng)理，你想怎么做？”

陳岳說不出話，站在黑暗中的祁棠微微后仰，他閉上雙眼，確鑿的冷感讓他僵立原地。

“你也不用挽救你那個出問題的項目了?！卑沧訒侠涞?，“等九月份產(chǎn)品發(fā)布會后按時上市，就完全可以把祁氏再次拖垮?！?

九月的發(fā)布會——祁棠從門縫裏看到安子曄略有閃爍的眼眸，篤定的笑意像是飾品一樣冷冷掛在嘴角。

安子曄已經(jīng)知道產(chǎn)品有問題，難怪安子曄的秘書在幾天之后等到了劉裕山的死，要抹除最后的痕跡。

祁棠本以為的七年后的翻身仗，恐怕在安子曄的預(yù)料中完全就是祁氏二度隕落的開端。

“……我……我怎么能這樣？”陳岳顫著聲開口。

安子曄又笑了起來，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明晃晃如同譏嘲。

“陳經(jīng)理?！卑沧訒虾谜韵镜?，“你還有別的選擇嗎？韓氏的虧損已經(jīng)越來越嚴(yán)重，如果是以前也許祁棠還會幫你，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背著他做了這些，你覺得他還會對你網(wǎng)開一面嗎？”

“劉裕山就在三實醫(yī)院，活不了幾天了。你想試試被安氏告上法庭的感覺嗎？讓我看看韓氏的女婿有沒有本事在這種風(fēng)口浪尖上出問題——”

“更何況，當(dāng)時你娶韓氏私生女的時候，祁棠沒有計較你的過錯，但對他而言，這種事還能有第二次嗎？”

祁棠在黑暗中唰然變了臉色！

安子曄知道得遠(yuǎn)比他清楚，當(dāng)時的事情，壓下的懷疑和放任、相信——

“可這樣太對不起祁總……”陳岳訥訥地說道，嗓音因為發(fā)緊而顯得極其緊張，“祁總對我來說……”

“沒關(guān)系?！卑沧訒险Z調(diào)散漫地說道，“雖然他們的婚姻走不長久，但宴任也不可能讓祁棠去坐牢，你不會受到太大波及，動蕩過后的祁氏就當(dāng)作祁棠的嫁妝，一并送來安氏就好?！?

血液逆流一樣帶來渾身上下的冷感，埋下的隱患在七年后露出尖銳的原貌，黑暗無聲無息把祁棠吞噬，像是某種寸寸撕扯的咀嚼。

那些權(quán)衡后的話語，在安子曄條理清晰的表述中碎成鋒利的殘片，仿佛是剔透的制品迸裂——祁棠的腦海裏轉(zhuǎn)瞬間就捋順時間將事件回溯。

安子曄模棱兩可地查吳升的身份，腰后的“棠”字，并不否認(rèn)的癖好猜測，他對于“搶鮮”了如指掌的認(rèn)知——

陳岳屈服一樣和安子曄低聲交流著幾天后的計劃，等到劉裕山死后，這件事情交由安氏處理，他會按照安子曄的要求……

談話的時間不長，他們很快以洽談融洽的合作姿態(tài)一并離開。

安子曄的手段一如七年之前卑鄙無恥，但祁棠被算計的怒火也只燃起片刻就消逝了。

書房回歸安靜，他的表情如同微涼的湖水，沒有浮涌出情緒的變化。

祁棠等待了幾分鐘，然后悄聲從安子曄的書房退出，穿過游廊，流淌的樂聲和碰杯的談笑在門扉推開時風(fēng)一樣涌出。

祁棠步入二樓，走到雕鏤的圍欄前。

二樓的人不算多，偶有單獨談話的也從露臺出去了。傭人端著酒水，在這隱秘而較為黯淡的光色裏呈上托盤。

祁棠隨手拿了一杯，靠在廊柱旁邊，視線垂墜下去。安子然打扮得花枝招展、鮮艷柔嫩，淡粉的禮服把她襯得膚色瑩白，她的不遠(yuǎn)處站著宴任。

酒液入口，冷意在唇瓣上描繪著淡然的苦味，祁棠的目光在下方緩緩梭巡，最終還是停在了安子然身上。

她站在臺階之上，半倚靠著，眼睛上的妝容巧飾頗多，嘴唇圓軟，笑意也甜甜的。

手機被她握著，那兔子掛墜微微搖晃，粉色的弧光細(xì)碎，她和女伴們笑著說話，眼神卻時不時在宴任身上一閃而過。

宴任背對著她，安子曄留洋回來的表親正抓緊每分每秒向他問問題。

祁棠漫不經(jīng)心地淺淺晃動酒杯，腕上細(xì)微的弧度緩慢而賞心悅目。他隔著不為人知的距離，在宴任不知道的情況下遠(yuǎn)遠(yuǎn)觀望。

人群裏，宴任愜意而從容，唇角的笑意點到即止，入骨的涵養(yǎng)和成熟的魅力化作吸睛的性感禁欲。

因為身材健碩而修長，西裝就淪為一種掩蓋般的襯托，多少omega心甘情愿成為他婚姻中不要名分的第三者，其中就有安氏的安子然。

酸澀如同冰滴，點點滲入祁棠的心底。

他的alpha和七年前一樣，無論在什么場合都如此奪目而耀眼，但他們之間的分崩離析又隨著時間走到無法愈合的階段，在數(shù)不清的大小遺憾裏，看著彼此歸還了所有權(quán)。

略微的騷動引起了祁棠的註意，安子然整個向前傾去，像是那太細(xì)太長的高跟鞋崴到了她的腳踝。

手中的酒杯潑灑出剔透的酒液，仿佛潺潺的血水，她往樓梯下摔去。

聞聲回頭的宴任在突發(fā)的情況裏微微楞愕，條件反射地托了安子然一下，安子然也極不客氣地往他身上一靠，小鳥依人般被宴任“抱”入懷裏。

“然然沒事吧？”

“安小姐？”

安子然很快又從宴任的懷裏下來，紅暈還沒從臉上褪去，酒液在裙擺綻放出玫瑰瓣似的痕跡，她羞惱地?fù)u搖頭，被傭人攙扶著去換一套禮服。

照片肯定是已經(jīng)拍下來了，明天在網(wǎng)上就有跡可循，宴任就是壓得再快，有安子曄的授意也不愁他們離婚的謠言不會時起時落。

安子曄聽到動靜后從二樓順樓梯下去，讓傭人趕緊清理清理，就和宴任碰了酒杯，在宴任身邊和幾個合作方聊了起來。